人祸大过天灾——回忆1943年中山县旱灾情况
发布时间:
2005年08月09日 来源:
中山政协 作者:郑砺石
1943年中山县被日寇占据,全县群众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也正在这个时候遇上白日不雨的旱患,使部分禾稻失收,而敌伪统治者,更乘机横征暴敛,搜刮粮食,以致粮食奇缺,粮价暴涨,群众无以为生。据有关史料记载,当时广东省被饿死者在三百万人以上。至于我们中山县石岐镇饿死及流离失所者也为数不少。前人说,“老弱填沟壑,壮者散四方”,这句话不帝为当时写照。
关于中山县石岐镇粮价暴涨和大批饿死人的整个过程,到现在我还没有忘记。自从1940年3月中山沦险初期,粮价就开始上涨。沦陷前每担十元,沦陷后涨至七、八十元,当时广大劳动群众纷纷失业,生活受到严重威胁,但小康之家毫券不断贬值,米价便由每担八十元涨至二百元。恰至1943年天旱时,又由每担二百元涨至五百元,平均每元只买到白米三两二钱。当时有一位剪发工友司徒益对我说:“沦陷时期理发工资是每个头收四角,一天顶多理二十多个头,所得工资不过十元左右,只能买米二斤,但我一家八口,每餐只有一斤米下涡,每人只有二两米下肚。”所以到这时,广大劳动人民便在死亡线上挣扎,就是小康之家也难免苣延线蜷了,大批饿死人的现象,就在这样情况下不断发生。我有一位相好的朋友名叫高吉常,曾变卖房产得款五千五百元,但抵不过粮价暴涨,不消几个月,就全部吃光了,最后连家具衣服杂物变卖邰尽,终之全家四口人同时饿死。石岐七仙街有一间大屋叫李本立堂,原来是石岐名画家李鹿门、李铁如兄弟的住屋,他的后人在孙文中路仁山广场对面开设一间女子茶室,生意甚好,也是个中小资产阶级家庭,但到1943年时,本钱吃光,茶室关门,连大屋也卖给别人,同样不消几个月,李某夫妇兄弟也一同饿死,此外,以我所知的亲友们,一、二人饿死或全家饿死者饿,不知凡几。也有的流为乞丐,有的逃荒别处,结果都无法生存,凄惨情形,真是令人目不忍睹。
当时 ,敌伪统治者也曾在石岐莲塘街三公司地址设立了一间所谓“救济院”,进行假赈灾,以欺骗人民。但这个所谓“救济院”也天天死人,饶幸生存者不过百分之二、三十。“救济院”对街上饿死的人,本来拥有件工负责掩埋,每月给回件工白米三百斤以代工资。后来“救济院”里的人为了吞没这部分工资,便想出一个办法要“救济院”里的难民出动黑箱,在各马路巡回,负责执尸,他们所执拾的尸体,少者一箱六、七具,多者一箱十具以上,俱运到岐关车路旁土名叫蒲鱼洋的地方,将尸体衣服剥光,然后赤裸裸地倒入坑内,用少许泥土掩盖,以致臭气熏天,路人不敢行近。1943年石岐群众因饿死而葬身于此者不下万人,为石岐历史上空前所未有,也是中山县人民所永远不能忘记的沉重灾难。
本来,中山全县有沙田二百二十多万亩,1943年受旱地区不过百分之三十左右。为什么灾情这样严重呢?究其原因,自然灾害还在其次,而主要的因素却是人为的灾祸。
据我所知,日寇占据中山后,即大量搜刮粮食。当时伪县长欧大庆为着满足日陋要求,曾成立了一个所谓“军用物资委员会”,设在孙文西路旧四和隆银号地址。这个委员会是由县府、商会、粮食局、护沙征收处等单位组成,它派出了大批人员分赴各区乡强征军粮,把征来的粮食供应日寇“中门警备司令部”、“宪兵队部”等敌占机关之用。此外,驻扎在石岐及八区斗门的李银源伪军,也同时到处强征军粮。因此,当时粮食大部分为敌伪所把持。
在日寇统治下,盘踞在中山县的大天二也乘机活动。因为当时日寇在名义上虽然占领中山全属,但实际上只在石岐、前山、小榄等处设有几个据点,而对于沙田地区,因兵力单薄还无法控制,因此,盘踞中山的大天二便各自树立势力,各据地盘。当时港口、民众一带是属于梁自带、高佬畏等所谓“民利公司”的势力范围;小榄和四沙、六沙一带是属于谢老虎(谢云龙)的势力范围;二区隆都、三沙一带是属于萧天祥的势力范围;五区金斗湾一带是属于陈执九的势力范围;八区斗门、白蕉一带是属于黄球仔的势力范围。他们在平时欺压谅夺,无恶不作。特别是1943年,由于那时香港已经沦陷,所有安南、逼罗的大米来源也断绝,走运谷米出口,便成为发财的绝好机会。于是他们就和日寇、官僚了等勾结起来、狼狈为奸,利用日寇的特种通行证,把内地群众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去香港、澳门姿敌。
在当时,一部分地主恶霸也大做走云运谷米出口的生意。好象大地主兼官僚郑仲楚,在浪网大生围拥有七千二百亩沙田;大地主黄云浦在五区南新沙一带拥有万亩沙田;他们把谅夺而来的谷米全部运到澳门去。当时有人说:“一载谷米换一载港币回来”。又好象金斗湾郑伍仔、郑金荣父子就把包耕坦洲一带几万亩禾田的谷米运到澳门开设了一间大米行。又据澳门米粮业的工人反映,当时澳门河边新街一带突然出现了一些大米行,其中以石岐工商业地主黄海所开设的“有余行”赚了不少钱。这些大米行多数在半夜进货到天亮,但凌晨便又转运去香港了。白天满仓的谷米搬空了,晚上大量的谷米又上满了仓,如是循环不息,大有应接不暇之势。
在敌伪把特和大天二、恶霸、地主大量走运粮米出口的情况下,中山县内地的粮食便日益缺乏,粮价更是突飞猛涨,可是一部分的投机米商还对粮食进行垄断居奇。据我回忆当时在石岐凤鸣路和安栏路一带就有均安隆、致祥盛、大有成、东和兴、天民、均益、凤鸣等米机,以及德丰隆、厚丰隆、岐丰隆、多多、和茂等大米店。在1943年正当粮食困难时候,它们却囤积起大量谷米,不肯放出,只拿出一小部份通过米版零星摆卖,造成粮食市场更加紧张,使群众所受剥削更加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