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今追昔忆人定
发布时间:
2005年08月16日 来源:
中山政协 作者:杨荫芳
一九二九年我在东京日本美术学校洋画班学习,经友人介绍和人定认识。他是同乡研究部的学生,想到我班参加人体速写。同学们说,如果你们是爱人关系就欢迎(在日本未婚相好的称爱人),于是人定就以我爱人名义天天来画人体速写。我们都是中山县人,又志同道合,于一九三0年在日本结婚。
人定毕业于广州法政学校和广东法官学校高等研究部。他有条件作官,但却因热爱艺术而弃绝仕途。一九二三年春还在政法学校学习时,就从高剑父学山水鸟画。一九二六年从法官学校毕业后,即到高剑父剑父办的春睡画院潜心学画。一九二八年他的花鸟作品参加了比利时万国博览会,得金牌奖,并被比利时博物馆收藏。后来他觉得山水、翎毛不足以表现人生,于是决心专画人物。一九二九年他抱着研究人物画的目的到日本留学,在日本美术学校研究部学习,兼在川端画学校和二科会的骏河台洋画研究所学素描和油画。一九三一年因“九· 一八”事变回国。一九三三年我们再次东渡完成学业。一九三五年六月归国。
回国后,他深居乡间作画,完成了一大批人物作品。一九三六年在南京举办个人画展。
展出期间,孙科天天到会;当时陈树人、经亨颐、陈之佛等认为他“所作人物为多,其题材则以现代生活感情为对象,富有时代精神”。一九三七年在上海举办个展。一九三八年夏,冒着危险在香港举行《抗战画展》。一九三九至一九四0年在美国纽约、三藩市和洛杉矶等地举行个展,又与张善孖联展。张氏很敬重他,亲切地称他为老弟(当时人定39岁,而张氏已年近40岁)。他的画还被征集参加金门博览会之国际美术宫展出。一九四0 年冬,因欧战忽起匆匆回国,蛰居澳门多年。一九四一年,为了国画的不断革新和展,在香港参与同仁组织再造社举行了第一次画展。居澳期间,他屡次拒绝敌伪在广州举办的展览会,虽然生活窘近亦不肯以作品求善贾。抗战胜利后,我们又回到乡间,我教学,他写画。一九四六年和一九四八年先后在广州举行个展。
人定一生淡薄功名,曾多次谢绝了孙科等人给他的高官厚禄,宁愿忍受清贫而专心艺术。抗战胜利后高师剑父曾多次请他出任广州市艺专等教职,他都没有答应。直到一九四九年广州临近解放时,他才接受高剑父的邀请,就任广州市艺专教授兼国画系主任。解放初任华南人民文艺学院教授。一九五三年秋转广东省美术工作室工作。同时主持广州国画座谈会。一九五九年任广州国画院主要筹办人之一。一九六四年起任广东画院副院长。
人定毕生致力国画改革。他以传统为基础,吸收中外艺术之长,力求创新,不随流俗之爱好而坚持走自己的道路,经几十年的努力探索,形成了他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对中国画的发展作出了一定贡献。他主张多功能写人物画,多写现代生活,表现时代精神。他常因题材的不同而施以不同的技法,不拘一格,不泥一法,而且作过许多大胆的尝试。他的老师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不专师一人一派,在不断地探索和创造中前进。在即将出版的画集中,我们将可欣赏到他的各种不同题材、不同技法而又有鲜明个风格的作品。
人定作画严肃认真,每三易其稿,力求完美,虽已熟悉的东西,在进行新的创作时,亦再次观察写生。牛,他很熟悉而且多次画过,一九六三年在创作《四牛图》时还是几次去三元里观察写。故他的画有真实感。有一次他在乡间的楼上挂着《归猎》,一位族弟看见,以为我们养了一只洋犬,特地到我家来问人定母亲。《护雏》中的母鸡和猫的神态就画得栩栩如生。《四牛图》中的牛安逸舒适的神态和《耕罢》中的牛在劳动后得到片刻休息的神态又各不相同。他的画多从生活中来,例如一九三二年创作《踏雪》,就是受高剑父的女弟子伍佩荣冬日下雨时到春睡画院的形象启发而构思,最后由我当模特儿而画成的。他也画过不少历史题材的画,这似乎违背他的初衷,但他的历史画多是有感而作的。
人定待人忠诚,虽有学术争论,但不存门户之见。他认为各家各派都有发展、创新的可能,都不能轻视,应共同前进。这点在五十年代他主持广州国画座谈会时就充分表现出来。一九二七年人定与黄般若就国画部题曾在报上论战半年。后来双方对问题的认识都有了进步,一九三八年经友人介绍成为朋友。人定赴美时般若还持礼物送行。一九四八年人定在广州个展,原来国画会主要成员赵浩扶病来看画展。
人定的旧学根底很深,工诗,善章草。一九六五年后,因无画可画,便专攻书法,留下不少佳作。他毕生发表过许多绘画理论文章。一九七三年他因瘫痪住医院,右手刚能活动,便每天要人扶起来,伏在床上写成《线条、皴法、色彩——谈国画的三个部题》,希望他自己的主张和经验能够传世。他平生喜爱龚定庵诗句:“但开风气不为师”,刻成印章,印在画上,结果他不公“开风气”,有所实践,而且还桃李满门呢!(转载自《美术之友》84年第一期,作者系方人定夫人。)
一九八三年八月广州湖边郭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