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金山之路
——一个澳大利亚老桥工的自述
发布时间:
2005年08月16日 来源:
中山政协 作者:郑日 口述 郑嘉锐 整理
我叫郑日,又名官日,字凤鹏,一八八O年(即清光绪六年,庚辰)三月二十六日生于香山县隆都坑口圩。一九O一年八月,我二十岁时,农村生活艰难,为谋生计,我收购了别人的回埠票,经香港搭船往澳大利亚,走上了去“金山”之路。
我在香港由李?英包位,贿买了税关,船行一个多月,才到达澳洲昆士兰阜登岸。先在庆其昌金山庄住了一个礼拜,再搭过阜船经庇利士彬,转乘火车到了吐琳罢阜。在那里,我由人介绍先做菜园工,整地、种菜、浇菜、收菜以至运到街市出卖,样样都做。辛苦地劳动,一如在家乡当农民,但每也礼拜的工银仅得一镑。仅做了五礼拜,在十月我有乘夜班火车直上火炉罢阜仔,转搭快车去威炉彬羊巴(即牧羊场)做斩树工。这里原是一片莽莽原野,杂树砍光。为要开荒养羊,必须把杂树砍光。我们被雇来的桥工,就是做这种砍树开荒的辛苦劳动。我们凭着勤劳的双手,把一棵一棵的树砍掉,大的先用刀剥去树皮,使树木枯死,小的就用到斩下,放火烧掉,然后开辟成牧场或田园,这真称得上披荆斩棘。澳大利亚的千百亩农田,就是这样经我们华工的双手开垦出来的。薄树皮的工作很辛苦,但每剥六棵树才得一便士工银,即三百二十分之一镑。不久,我又去做“爹臣”工,锄勒树仔,开荒养羊。当时,天大早,地无青草,羊不聊生。我们只好把树斩下来,用树叶喂羊,这才挽救了羊群的生命。所以说,澳大利亚牧羊业的发展、兴盛,实在有我们华工的一份不可磨灭的功劳。
我在威炉彬羊巴共做了四十个礼拜,至次年(即一九O二年)七月,又无工做了。我和三十多位同伴只好各散东西,自谋生路,有的下阜,有的上洋山。我不愿下阜,迫着再去羊巴做苦工。当时,我有个叔侄郑志在当架羊巴做“判头”,雇人斩树。我便到了那里作斩树工,仅做了两个月,工完了,我无奈又与同伴步行上新佐治阜,记住在菜园里寻觅工作。后来,经叔侄郑?介绍在暖度羊巴做了半年斩树工,每礼拜工银仍是一镑。随后,到新佐治候工待雇,一九O三年去了罗麻阜做杂工,一九O四年复回吐琳罢阜做菜园工,半年后复经庇利士彬搭船往宾地北蔗巴斩蔗。一九O五年重返庇利士彬,在锺同利木铺学师做木,直至一九0九年。在这五年间,我认真做工,节衣缩食,积蓄够来回水脚钱,才回家乡结婚。复阜之后,我做过拉车卖生果,做过木工和菜园,用辛苦劳动的积蓄,作为数度回乡探家之费用。
讲起澳大利亚菜园工的生活,真是不堪回首。但是的菜园,没有安装自来水。我们每天肩挑几百担水浇菜。计时没有钟表,只能点香来计算。每天,天未光我就要运菜到菜市场出售,回来后又做其他工作,直做到深夜,连洗澡的时间也没有,有时睏的来不及洗脚,就把教放进麻袋里,倒头便睡。到装上自来水后,菜园里由于积水多,随处孳生蚊虫。我们所用的蚊帐破烂不堪,用胶布补了又补,又黑又脏又破,饱受蚊难。
一九二四年,我在雪梨乐利木铺做木工,不慎被机器车断了拇指,十指连心,我痛楚难捱。经过一个月的医治,但保险公司只赔偿我三十镑,仅作一个月工资罢了。
一九二五年,我回家三年后复阜,然后在庇利士彬、洋山、差利维阜等地,做菜园工、木工、厨工,劳劳碌碌,仍旧是工字不出头。我付出了不少血汗,收入却少得可怜。我只好再到雪梨,在同乡刘作舟的永兴隆杂货铺当厨工,直至一九三五年回家乡。这时候,我想不再过背井离乡、抛家别子、寄人篱下的凄楚生活了。但回家后,眼看到母老妻嫩,儿女成群。不出洋谋生,与怎能维持一家计呢?我只好于一九三六年,携带次子嘉乐,重踏澳洲土地。当时嘉乐所领的读书纸,有同乡老板刘作舟作担保,起初是半工半读,课余回店无偿帮老板做工。我在厨房,他在铺面,从扫地到挑水,一切杂工样样都要做。晚上父子两人就住在一间不满方丈的星铁房里,,夏热冬冷,若不堪言。由于要有老板做担保,嘉乐儿就象被绑在老板的店梁,人身依附,不得自由。有一次,老板截获乐嘉友人的一封来信,发觉嘉乐有挣脱束缚,寻找自由的意向后,老板竟然不顾同乡之情,立下驱逐令,声明不再为他担保,勒令他三天内离境。嘉乐哭诉无门,只身出走,我还被蒙在鼓里。他幸得友人帮助,到了烟菲路阜,为中山人雷妙辉同情继续为他作担保,这才避免了被赶回国之厄运。
不久,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家乡沦陷。我在乡的家人逃难了香港,,幸好外汇仍得维持。可是烽火连天,国土沦亡,我们在海外的赤子,真是忧心如焚,度日如年。望长望短,捱过了八年,终于等到四五年九月的抗战胜利。一九四六年六月,来往澳洲——香港的客轮尚未恢复,我就急不及待地乘货轮回国。在海上颠簸了近两个月,几经艰难,才到待香港。从此,我就结束可爱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