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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錄

旅台灣同胞
发布时间: 2006年01月04日   来源: 中山文史 第十、十一、十二、十三辑合刊   作者:張月朝  
  一、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我籍隸於廣東省中山縣,生長在南屏(現屬珠海市)。南屏是我第二故鄉。屈指離開南屏鄉已近六十年了,那兒的風光美麗,人情味濃,戚友親切,俗語說“月是故鄉明”,我的童年是在南屏度過的。它的一切,在我腦海中永不能遣忘。南屏是一個小島,距灣仔及澳門,僅一衣帶水之隔,近在咫尺乘小艇渡澳門,不過半小時,由澳門搭小輪到香港,以前需四小時,現在乘船航程時間,縮短了四分之三。南屏雖孤懸海中,但交通方便極了。   二、 童年多磨練,全憑苦學成   一九一六年(民國五年),我已十八歲,蒙宗叔惠南公提攜隨同來台灣學習貿易,家父輒以在丈夫當志在四方,創造事業的大好前程相訓勉,當餘抵達台灣,即推共薦在美商時洋行充任練習生,日間在生茶樓服務,並學習品茶,努力充實學問,夜間勤讀英文,夙夜匪懈,幾廢寢忘餐。但品評茶質,難免稍有疏忽,致爲同事誤解,橫被侮辱。餘時當壯年,血氣未定,雖然憤恨尚能忍耐,逆來順受,但輒自我檢討,自責無才無能,反而以侮辱作鼓勵,遂於份內工作更加努力,益知用功讀書,連續數年之久,大有進步。因蒙宗伯耀南公見重,嘗與人說,少年老成,辦事得休,旋蒙提昇管理倉庫,及副生茶師等職,達八、九年之久。繼承惠南叔青睞,更調出納主任之職,幾近十載,實耀南老伯愛護之厚,有以致之。惟餘感管理財務毫無進取,要求調職茶部工作,詎料惠叔一時誤會,非常氣忿,餘乃以溫言解說,承叔叔信任非常感戴,但自忖管理錢財前途有限,請叔叔繼續栽培,改調茶部,俾可常與洋東接近,密切聯繫,一則可學英語,二則可研究茶質,實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爲呢?惠叔聞之,欣然允諾,兩年之後,果蒙提調茶樓服務,至感快慰。既入茶部工作,先經過攷驗茶質的技術,參與者四,餘幸獲第一名。默念予乃茶部後起,益知勤奮,深得東主器重,忠言必從。遇茶質偶有疑問,輒囑鑒定,因加改善,生意日隆,獲利益厚。每年冬片茶結束,洋東即返國,調查生意,至翌年五月後,複來台大肆採購,開市情形,極爲熱烈。一九三七年(民國二十六年)五月間,洋東柯先生再返台北,各同事高高興興歡迎他,握手言歡,當時有韋主任者問:行情如何?柯先生笑答:很好,又問既然生意很好,同仁希望增薪藉資鼓勵,柯先生答以:增加薪津問題,本行只有一人可能增薪雲。韋主任以爲是主任,一定是他獨享,隨後在寫字樓即辦公室再問他,是何人可增加薪津,柯先生答就是阿木(即月朝)可能增加。餘聞之很難過,乃明白表示:如果不是大家增加,而僅餘一人不敢接受,凡機關增薪都該是大家均有的,不是一人之事。韋主任詔餘,你敢對洋東作建議否,餘即席答允:我敢,我敢。嗣後因事 商量,而餘乘機向洋東進言,說:增加薪津乃大家之事,如能全體增加最爲合理,請先生對全行員工一視同仁,合理調整增加以示公平。洋東大叫OK。因之歡笑而出,再過數日,洋東問我,要增加多少,我深感意外,因仁爲此深有德於餘。洋東再次對我說:此番是我主動的,不是你主動的,你可以直說無妨,我絕不責怪你,連說三、四次,叫我說出意見。但我不得已轉將前任所得總額,大概日幣壹百元而已,不料柯先生馬上叫小使拿來薪津簿,即時向我簽下本人壹百元,比較原薪津增加一倍,當時我立刻說謝謝。走出來抱高興之心,向宗叔惠南告知關於我的好消息,當時宗叔竟然不信,如此加法,隨叫鄭秘書迓理詢問及此事,迓理證實,確有此事,而宗叔對我說,此誠特別愛護於你。此後我更爲努力工作,認真做事,且解決洋東一份訂單,嘜頭五百件H/C,之高級茶的困難問題,三方面均獲有利益和好處,近秋季時期,洋東靜中叫西人主秘在生茶樓對我說:翌年柯先生想要你當茶部主任,即前買辦職,你的意見如何呢?我當時非常感激柯先生的好意提拔,不料因抗日救國會發生問題,只說我初入茶樓,有些事情,仍缺和乏經驗,俟一、二年再說。   詎料不久,日本派憲兵部刑警主任和北署刑警主任一同來美時洋行,表面上爲訪問宗叔惠南公與餘,實則以利誘方法,調查我們對日本方面如何感想,要聘我們在“新民公會”當理事,但我們已洞悉其奸,先由宗叔以年老退休婉言辭卻,本人以公事非常忙碌,加之日本語不懂而辭謝。但日本奸詐計劃結果不成,過了五個月餘,大約十二月間,日本警政廳派警察一名叫我去“北門口派出所”停留一小時轉去“板橋派出所“內拘留,每天施予嚴刑拷打灌水等,連續五十餘次,其間昏厥三次,遍體鱗傷,嗣後押解台北監獄囚禁,苦不勝言。幸獲洋東每月送錢交給我內子高氏,供我在監獄內購買奶粉、食物,和藥品等花用,數年如一日。既定了刑期,不能送錢入監獄,乃暫告停止。在台北監獄二年餘移獄台南五年餘,日本鬼子敬我爲漢子,沒判死刑,然而在監獄中所受的慘痛,真有生不如死之感,比喻社會上人食西餐用五味架,但我這裏受罪,實似不同味道的五味架正是痛苦淩辱驚惶危懼等的五味一樣,伏思爲國家民族而抗日,雖蒙難八年之久,把餘折磨得左手腳成癱瘓狀態,經過了很久的調養這才恢複健康,當餘被捕入獄時,幸獲志同道合的高葉娘女士不顧自身安全悉心照顧,並且代爲收藏中華總會館的文件及照片,餘幸得免遭日人更進一步的毒手,而此時餘留在中山縣故里的元配林寶瓊女士,聞悉餘因抗日系獄竟憂憤成疾而亡,縱然我犧牲抱定爲國家、爲民族義不容辭之決心,深慕古人雲死重於泰山,不可輕於鴻毛也。   三、 爲抗日工作,九死幸重生   餘幼承祖訓,深知報國大義,來台灣後,深感祖國備受日本帝國主義欺壓,初則侵占東北,繼而進窺中原,且藉故制造事端,以遂其侵略中國之野心,時餘當壯年,目睹日本軍閥無恥暴行,痛恨入骨,報國之心無時或釋。迨至民國二十五年間,日本帝國主義侵略野心,益形暴露,二十六年七月七日發動滬溝橋事變,大肆侵略,其時餘在台乃乘機與中心,發展各縣支會,吸收愛國志士,乘機圖謀推翻日本統治,以與祖國抗日運動遙相呼應,由民國二十五年參加中華總會館選爲執行委員,旋又被選爲常務委員,藉勢暗中鼓動風潮,激勵有志台胞,以合力收複台灣爲目的,並籌組海南島開發公司,以爲掩護同志籌備資財之根據,不幸事泄被捕,遭受嚴刑拷打五十次,慘痛不能言,但堅持不撓不屈之大無畏精神,始終未有連累其他同志。餘既受慘酷之嚴刑,幾成殘廢,卒被判刑十三年,其判決書所雲,畢生難忘。幸偉大抗日戰爭終獲最後勝利,本省乃重回祖國懷抱,餘得重睹天日,幸獲重生。今餘年逾七旬,回憶往事,猶有餘悸,此惟男兒許身報國,乃爲無忝於所生,國之存亡,匹夫有責,願與受國志士共勉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