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前的位置: 首页> > 正文

《三个老华工》的血泪史

发布时间: 2006年02月28日   来源: 中山政协   作者:莫 京  
  已故名画家司徒乔笔下的《三个老华工》,自1950年以来,多次在报刊登。去年曾在广州展出,并在《广东侨报》刊载。三个老侨工是何许人?他们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名画家入画?这些,人们都不甚了了。表面上看,《三个老华工》是三个愁容满面,皱纹披脸的头象,其实,里面却隐藏着人世间少有的辛酸事;凝聚着画家对老侨工悲惨遭遇的无限同情;控诉殖民主义者拐骗、摧残猪仔华工的罪恶;也展示了猪仔华工的血泪史。   所谓“猪仔华工”,亦即“契约华工”,是指被迫同西方殖民者及其代理人签订卖身契约的旧中国劳动人民。   鸦片战争前后,由于英国、西班牙等殖民主义者需要大批廉价劳工开发南洋(东南亚);美国、加拿大、澳洲等地也需要廉价劳动力开矿和修筑铁路。当时清朝政治不修,国弱民贫。东南沿海各地,地少人多,难以温饱,由于濒临大海,出洋方便,不少人说跑到港澳去寻出路。当时殖民者在港澳设立了不少“招工馆”(猪仔馆),宣传什么“金山满地黄金”、“要发财去金山”。这些富有诱惑性的宣传,使那些为了糊口,急不及待的人上当受骗,或者被“猪仔馆”的爪牙软硬兼施,被迫签订契约卖身出洋。因为契约华工一旦被迫签了字,就象卖猪仔一样,一去不回来,所以被称做“猪仔华工”。据说“猪仔”契约的内容,包括应募地点工作性质、工资价目、每日工作时间、契约年限、预付工资多少等等,老实而又头脑简单的劳动人民信以为真,就在契约上盖上手印。可是,契约上是否这样写,被迫卖“猪仔”的华工是不明白的,因为契约用英文写成,实际上雇主和“猪仔头”,从来不履行契约,契约只是一张废纸。猪仔华工身处异邦,寄人篱下,管束严密,你亦无可奈何。所以,一旦成为“猪仔”,就从此打入十八层地狱,历尽人间苦难。 [center][B]香港卖身“金山”受苦[/B][/center]   上面提到的三个老华工,原来都是广东珠江三角洲人,一叫郑进禄(中山县人),一叫李东号,一叫汤心海(新会人)。他们的如何作为“猪仔”出国,又如何被画家发现?这得从头说起。   1897年,年约20岁的郑进禄,因家乡生活艰辛,就跑到香港谋生,受到“去金山发财”的欺骗,“卖”给了一个姓袁的“猪仔头”,一同受骗被卖的有600多人,坐火船飘洋过海,向幻想中的“金山”进发。20多天后靠了岸,到达一个叫“考爱岛”(KAUAII.)荒岛。猪仔头骗他们说:“金山到了”。大家被赶到一片未开垦的荒地去“开辟农场”。他一做就是53年苦工。直到1950年,600多人除郑进禄等3人幸被侨胞救济回国,6个在考爱岛继续为奴,10多个逃亡不知生死外,其余都葬身荒野,枉死于异国。郑进禄等能够回到刚解放了的祖国,真是万幸。   考爱岛并非美国的“金山”,只是美国属地檀香山外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当初,美国老板对他们说:“你们开荒吧,开多少都是你们的。不过农产品收获要卖给我,你们应用的东西,也由我赊借。”于是600多个华工,就胼手胝足,挥锄垦荒。美国老板偶尔坐汽艇前来监督“农奴”劳动,平时,袁猪仔头就狐假虎威恐吓“农奴”多干活。甘蔗、稻谷收割季节,美国老板派船来过磅运走,交给猪仔头一张帐单。甘蔗等的价钱贱得很,而美国人供应的农具却贵得惊人,加上垫支的伙食费,两相抵算,连猪仔头也要欠美国人的债,猪仔农奴的惨状可想而知了。   郑进禄等600多位“农奴”辛苦一年,除了两顿粗饭外,到头来每人只得年工资8美元,平均每月仅6角多。钱已经少的,美国人还要从中捞一把:在农场开设日用品商店,东西贵得很,而且不赊帐。嫌贵不买嘛,又无别处可买,因为这里是独市生意。   五年过去了,农奴们年工资仍然是8美元。到了第六年,原来的美国老板不来了,却派来了比老板还凶的美国人管家。他手挥马鞭,骂华工是懒鬼,强迫华工多干活。逼着猪仔头来历管束农奴,每天干活十四、五个小时。檀香山天气热,华工们无钱买衣服,光着身子在烈日下劳动,在美国管家的压迫鞭打下,华工因患病或劳累过度而枉死的不少。15年后,美国老板榨得华工大量血泪钱,满载而归,成为纽约的富翁,坐享其成。20年后,农庄易手,每个老板都发了财。至于华工工资,仅从每年的8元加到10元。袁猪仔头也还不清美国老板的债,对待农奴越来越没有人性,华工们对他恨之入骨,可是肉在砧板上,只能任由宰割。   华工受不了凌辱压迫,有的起来组织反抗或逃亡。这个与世隔绝的荒岛,监守又严,那能逃得出去?虽然有人泅水外逃,但在茫茫大海中,侥幸被过往的船只救起的极少,多数在力尽筋疲后沉入海中。有的人虽然逃出蔗国,但总被发觉追回。美国人为要“杀一儆百”,在众农奴面前,由美国管家将逃跑者苦刑拷打或剥光衣服,在烈日下曝晒,或装入麻袋,抛到海里喂鱼。美国人以最残酷的手段,逼使华工断绝一切“非分”之想。在漫长的53年中,华工们名目上去了“金山”,却不曾见过“金山”一面。他们目不识丁,不懂英语,对荒岛以外的情况一无所知。一切听天由命,直到年老力竭,无声地死去。   华工们历经多年,有的可能积到几十美元。他们虽然生活遭遇不幸,但仍然十分怀念家乡,就拜托美国商店代他们汇回家。然而他们却从未接到过回音,是没有人性的猪仔头把来往书信扣下毁掉,以断绝他们的归念。家里人在两个不相知的情况下,有的也死光了。在这个世界上,华工农奴们被人为地与祖国、家乡隔绝,成了被世界遗忘了的一群。   1935年,袁猪仔头欠美国人的“债”还不清,农场新来的美国主人派律师跟袁猪仔头清算旧债,连本带利,数目大得吓人,猪仔头被迫得走投无路,上吊自尽,以拐骗“猪仔”为手段,妄图以此发大财的小骗子,终于落得可耻下场。 [center][B]油水榨干 残年归国[/B][/center]   袁猪仔头死后,美国人亲自管理农奴,农奴华工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到了1950年夏天,郑进禄等已由青壮年进入暮年,年老体残,美国人认为郑进禄等3人“老而不死”,只吃饭不能“榨油”,就通知檀香山的华侨团体——中华会馆,说这3个老华工,不能干活,要他们救济送回中国。中华会馆把捐助的旅费寄去后,他们才能从考爱岛坐飞机到檀香山,然即被押入移民局的木屋。他们要求上街买些用具,不但不允许,反被揍了一顿。及至办好手续移民局就押他们上了威尔逊总统轮大舱里。就这样,他们回到了香港。去金山几十年,连檀香山的面貌,他们无缘看一眼。船抵香港后,他们口袋里仍然放着由檀香山中华会馆捐助的未能用掉的40多美元。 [center][B]巧遇画家 倾吐惨史[/B][/center]   郑进禄他们三人,是无声无息地回到祖国来的,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苦难。可是说来凑巧,名画家司徒乔、冯伊湄夫妇也乘威尔逊轮船由美经香港回国。途经檀香山时,司徒乔在落船的人群中发现这三个与众不同的老华工。见他们年逾古稀,老态龙钟,眼瞎腰曲,表情沮丧,司徒乔就亲切地和他们攀谈起来,才知道他们的不幸遭遇和辛酸历史。   郑进禄他们因为与世隔绝半个多世纪,对考爱岛以外的世界的变动,毫无所知。又由于长期过着悲惨的“农奴”生活,说话机会极少,记忆力极差,脑筋不灵,说起话来结结巴巴,讲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司徒乔与他们同船半月,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们的身世弄清楚。于是画家把无限的同情心,和对殖民主义者的愤慨,凝聚在画笔下,为三个老华工作有素描,《三个老华工》遂告诞生,刊于香港《大公报》,控诉了贩卖“猪仔”华工的罪恶,一时轰动了新闻界,郑进禄他们的“出国血泪史”才为世人所知,成了十分宝贵的侨史资料。   解放后,中国越来越强大了,列强侵略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在国外的中国人,由于有强大的祖国作后盾,任人宰割的时代也已经过去,贩卖猪仔华工的惨剧决不允许演。但是,温故知新,对于了解旧中国的历史和华侨出国的苦难历史,借以策励将来,自尊自强,也许是有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