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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得兰”与“掰得烂”

发布时间: 2006年02月28日   来源: 中山政协   
  话说明朝嘉靖年间,正是葡萄牙殖民主义者称霸的海上,最为猖獗的时期。他们对文明富庶的中华古国垂涎已久,听得嘉靖是个昏君,认为时机成熟,顾不得由于殖民地人民不断反抗,兵力不足的致命弱点,匆匆把一艘三桅商船改装成军舰,命名为“麦得兰”号,炮口朝着中国开来。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形势险要、位于珠江三角洲南端的澳门半岛。   当“麦得兰”号驶近澳门,受到中国水师的拦截时,他们这才发现情况并不如想象的中那么美妙。望着海岸炮台上那些擦得乌光铮亮的铸铁大炮,他们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麦得兰”号到底有多大的战斗力,他们自己当然心中有数。眼看光靠吓唬是达不到目的了,红毛舰长慌忙改变策略,硬的不行来软的。他命令水手放下舢板,亲自摇着白旗,往岸边划来。他带来的那个翻译,一个劲儿地叫喊道:“我们是葡萄牙人,我们的‘麦得兰’号舰长,是专诚前来拜会你们的地方长官的,请替我们通报。”   当红毛舰长在守军的护送下走进香山县衙门时,日上三竿,县太爷还有后堂与老婆、姨太太们饮酒作乐哩。听得师爷禀告,胖县官一忧一喜。忧的是洋从此来,不知会给他添些什么麻烦;喜的是果然“天朝大国,四夷臣服!”想到这儿,便不把小小的红毛国舰长放在眼内,故意磨磨蹭蹭了好久,这才换上官服,腆着个大肚子,鼻孔朝天,一摇三摆地踱出公堂,那神气,活象只憋足了气的大青蛙。   果然不出所料,那红毛舰长,虽然生就红须绿眼鹦哥鼻,巨无霸似的身材,见了胖县官,却是恭敬得很,只见他唰地肃立举手行了个军礼,接着便呈上文书、礼物。胖县官朝礼物只瞥了一眼,心便不禁象小鹿似的卜卜乱跳——须知那时不比现在,海外贸易并不发达,象自鸣钟、玻璃镜之类的舶来品实在稀罕得很哩,——胖县官顿时满脸堆笑,吩咐随从把礼物抬入内室。亏得师爷提醒了他,不然,恐怕连文书也忘记拆看了。他拆了封皮,朝文书匆匆看了一眼,说:“哦,你们要求的就是租借澳门海边的地方,晾晒被浪打湿的货物吗?这好办,尽管搬上岸晾晒就是。”   翻译连忙接过话头,说:“那么,请县太爷签个字,批准文书,以免日后争论。”   真是财迷心窍啊,胖县官居然糊里糊涂地,批上“照准”两个字。   有道是旁观者清,在那些护送红毛舰长到县城的小兵中,有个肚里颇有几滴墨水的后生哥,他见县太爷处事如此轻率,心中疑惑,便上前一步禀告:“这些洋人来历不明,到底是何居心,恐要先弄个明白才好。”   胖县官不耐烦地把手一挥:“人家不过只要求‘一牛之地’晒东西,我们是天朝大国,礼义之邦,难道连这么一点点方便也不给人家?不必多言,退下!”说毕,把花押大印在文书上一盖,递给了红毛舰长。连客气的话也懒得说了,马上便端茶来送客。他能不心急吗,后堂有那么一大堆“宝贝”等候他发落哩!   在后堂,他的夫人、姨太、少爷、小姐,围着这堆“飞来横财”,乱哄哄的争了一日一夜。夫人搂着自鸣钟,姨太太抢走玻璃镜,为争一串嵌着印度猫眼石的项链,儿媳妇和小姐们差点把脸皮都抓破了。气得胖县官手足发颤:“这成何体统!”没奈何。只好抖起家长的威风,大喝一声:“不准再争,统统都是本官的!”他从姨太太手里夺回玻璃镜,嗬,他那孰柿子似的尊容果然纤毫毕现地出现在镜子里。他心里得意啊:不是这面镜,我还不知道自己生就这般福相!怪不得年少得志,官运亨通……   忽然,师爷气急败坏地闯进来:“禀老爷,大祸临头了……”   胖县官一愣:“你、你说什么?”   “红毛鬼子恃强,仗着老爷批准的一纸文书,把整个澳门都划进他们那‘一牛之地’去了!”   胖县官大惊失色,手里的玻璃镜“叭”地一声掉在地上成了碎片。   原来,就在这一天一夜里,澳门真的闹出了大乱子。狡猾的红毛舰长率领全舰士兵登陆,他们不急于晾晒其实并不存在的“被浪打湿的货物”,却迅速抢占了所有的制高点。当地守军虽然愤愤不平,却也阻拦不得,红毛舰长手上拿着县太爷盖上花押大印的文书啊!   只见红毛舰长派人从“麦得兰”号牵来一条西班牙种公牛,在牛身上狠戳一刀,牛负痛狂奔,了队浑身甲胄的骑士手执皮鞭在狂奔的牛屁股上穷追猛打,直打得狂牛力竭倒毙是文书中所谓“一牛之地”的真正含义。   等到胖县官仓惶赶到时,各处险要都已落在葡萄牙兵的手上,迎接胖县官的,再也不是红毛舰长恭顺的笑容,而是一排排上了刺刀的毛瑟枪了。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吓得胖县官差点从轿是滚下来,随从慌忙把他从地上扶起,怎么啦,人也仿佛矮了几寸,成了个干瘪的虾米了?   好容易才找到红毛舰长,胖县官颤巍巍地争辩说:“卑职不才,以为所谓‘一牛之地’者乃仅能供一牛站卧之地也……”   一听这话,红毛舰长立刻翻了脸:“我不跟你酸溜溜的掉书袋,一句话,你到底借还是不借?”他把手一抬,一排亮晃晃的洋枪登时朝天举起,轰然齐放。   这砰砰之声,把胖县官那剩下的一点点勇气也轰跑了。洋人如此凶狠,不由他不怕,更何况,他已糊里糊涂的在那份该死的文书上签字盖印,真要到巡抚衙门打官司时,只怕他自己第一个就难逃罪责,脑袋搬家!有什么办法呢,他只好彻底认输了,当今之计,还是设法编套理由,向上司敷衍塞责为妙。   他这番认输对他自己倒不要紧,只可惜好端端的一大片领土,从此沦为“租借地”,悠悠四百多年,乃至于今。   这里再补充交代一句:有关“麦得兰”号的秘密,最后还是那位有点文墨的小兵给揭穿的,他奉胖县官之命,到舰上回赠礼物。虽是奉命,他心里却委实不平,登舰时忍不住狠狠地蹬了一脚,没想到,竟把甲板蹬出了一个大洞。仔细一瞧,嘿!“麦得兰”原来是名符其实的“掰得烂” 这一脚呀,刚好蹬在用硬纸板裱糊的地方去了。——要是当时胖县官腰杆硬一点,不怕红毛舰长的唬吓,下令海岸炮台,朝“掰得烂”号发上炮,那该多好!   整理者按:据史料记载,澳门是在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被葡萄牙人以曝晒货物为借口,强行上岸租占的,并于鸦片战争后不断扩大范围,清光绪十七年(1887年)进行强占。又,在流传这个故事的中山一带(原香山县,“掰得烂”的“掰”应读作ba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