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担任情报工作 王裕才滲入日军后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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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03月15日 来源:
中山政协
王裕才(JACK WONG SUE)乃西欧洲知名人士,气度轩昂,多才多艺,故其活动范围,至为广泛。是长袖善舞的商业家,出类拔萃的运动家,也是保国卫民的战斗英雄。
1946年5月25日,澳洲总督褒奖王裕才,所公布全文对其英勇善战史迹、卓越的军事天才和奋不顾身的忠忱,大为表扬。
该文如下:“上士王裕才于1945年3月3日。率领少数队伍,深入日本战阵心脏地带,即英属婆罗洲的狄加行(TEGAHANG)及柏拉·柏拉(PURA PURA)展开情报工作,搜集军事动态;组织当地游击队,突击强悍的敌人,破坏其战略物资。其行动,全是孤军作战,绝无后援,且随时有牺牲成仁之可能。王裕才毅然接受,不顾自身安危(按:当时日本军方曾悬重赏,冀取得王裕才人头),完成使命,英勇可嘉。
又在同年,5月21日。王裕才再冒生命之险,为第九军采探敌情,以备反攻之用。他自告奋勇,深入日军密集的重要据点—雾佛(BEAUFORT)地区。在光天化日之下,潜进邦高云(BONGOWAN)火车站,巧施妙计,将该站站长挟持,加以审讯,获得不少宝贵情报(详见后文)。并匿伏8天时间,证明虚实,在敌軍環伺的势力范围,仍能从容应付,完成任务归来。此种超人勇敢及应变机智,实能人之所不能。”
王裕才在1950年3月3日于柏斯总督府,获授澳洲军人优异功勋奖章DCM(DISTINGUISHED CONDUCT MEDAL),时年仅21岁。如此英雄事略,不独华人,引以为荣,即澳洲上下将士,亦发出衷心赞美的敬佩。
[center]家境困难 努力不懈[/center]
以下是访问实录:
我(王裕才自称,以下同),在1925年9月,诞生于西澳洲的柏斯。兄弟姐妹共有6人,父亲来自中国,初以中医为业,但不合理想,后改营饮食业。虽生计艰苦,仍尽全力,使我们都受到良好教育,吸收西方的科技知识,且亦要兼爱中华文化学术,伟大亲恩,培养教育,没齿难忘。
我个性好活动,喜欢集体生活,11岁时,已学会驾驶汽车和潜水游泳,并参加教堂诗歌班,还参加童军组织和森林步行等活动。
在14岁时,因家境困难而辍学,充当文员,并以卖报帮补家计。次年再找出路,转业为歌舞班的琴师,埋头苦干。
[center]飘洋过海 立志从戎[/center]
太平洋站事爆发,日寇南侵,我的弟妹们年虽幼稚,却有义不容辞的气概,组织了一对中式乐队,至柏斯各地演奏捐款,寄回祖国红十字会,作救济难民之用。虽杯水车薪,难以济事,但抗日热情,已见诸行动。
我希望参加兵步或空军,可惜年仅十六,不合兵役规格,唯一出路,到商船服务。当时,日本潜艇横行太平洋,袭击往来船舶,伤亡惨重。水手视为畏途,多不愿冒险。我向一挪威运输船报名,仅于星期二报名,而在星期四即行出海。其实,西澳的费文社(FREMANTLE)海港,英国和荷兰商船林立,正需大量人手补充,多多益善,来者不拒。我虽年龄有问题,但我在申请表格上,是冒充父亲签名,便仍然能顺利通过。
当出洋远征之际,正是12月20日。时近圣诞新年,双亲正在筹备家庭团聚节目,我即一声不响,悄悄地去尝试飘洋过海的水手生涯。
我随着船队,由柏斯出发,先到谢力顿(GERALTON)卸货之后,起程西行到波斯(PERSIA,即今之伊朗IRAN),经非洲及印度,然后返澳洲墨尔本,迢迢万里的征途,为时一载。目睹前所未有的事物,令我能够接受丰富的人生磨练,坚定信心,开拓视野,得益不浅。
当我在南非停留期间,适有澳洲的驱逐舰队亦同时抵达,由于来自本土,在客地相逢,倍感亲切,我结识了不少舰队的将官士兵。
对于海军的纵横四海生活,心极向往,我决心投效,一试这冒险而有冲尽的刺激。
[center]初次入伍 倍受歧视[/center]
我抱着一片热忱,到柏斯皇家海军部申请入伍,初步顺利接受,喜不自胜。随后,到柏斯的科力士(FOREST PLACE)征兵总部办理最后手续时,问题来了,在列队检阅典礼中,一位军官故意将我揪出队伍,公开宣布,不予接受。其理由,就是“我的父亲是在中国出生”。这种侮辱,令我难堪,亦令我失望。不禁和这位军官发生一场舌剑唇枪的激烈口角,不欢而散。
1944年,我想申请入空军投效。但检验身体结果,由于眼力太差不能充当飞行任务,又失望而回。
事与愿违,正感无聊之际,忽闻海事处初次着手组织一支“海空救生队伍”,专事拯救空军作战的坠海人员,这种?有挑战性和冒险性的工作,极合乎我的理想,遂决意一试,居然获准。大概由于过去航海经验,具有良好记录之故。
[center]情报工作 特种训练[/center]
入伍后,循例接受新兵基本训练,旋即派出担任海空拯救工作和情报任务,悉力协助美军潜艇活动。在苍茫碧海,作出生入死的搏斗。我年少好胜,颇有初生之犊不畏虎之锐气,毫无退志,反视为乐事。
4个月后,我调到情报组(ZUNIT)受训。这是联军总部所直辖,集合海陆空三部的精英分子组成。工作部署,包罗各国人士,对外称号是SRA(SERVICE RECONNAISSANE DEPARTMENT调查服务部),作为掩护。实际上,是最机密和最高层的情报机构,其触角遍及各地,甚至敌人后方,布成一个完善精密的情报网。
该部正在组织一支队伍,擬深入日军占领地区,展开侦查敌情工作,组织反日分子,建立当地游击基地。我被选中,因为有亚洲人外貌,精通华语。更重要,还是具有坚毅信心和冒险斗志。
我被送到辉塞岛(FRASER ISLAND)接受初级训练。随后,到澳洲各基地接受特种训练,例如:密码通报、爆炸技术、潜水、搏斗、侦查、审讯和拷打等,都有独特方法和严格试验,我都合格通过。艰苦的工作情况与沉重的精神压力,曾令我萌有“力不从心”的颓丧意念。但有句军事名言,又给我无限的鼓舞:“训练时,多流一滴汗;上阵时,少流一滴血”,确是金石至理。
[center]拯救俘虏 坐失良机[/center]
我们一组行动队,密令派往英属北婆罗洲,即今之沙巴(SABAH)展开活动。同行者有7人,由指挥官歌德·查士打上校(GORT CHESTER)率领。战前,他在婆罗洲种植咖啡,拥有大量园地,熟悉地理人情。换言之,他在沙巴极有潜力。副指挥是苏格兰人,其他三位都是陆战队的精英,另一位来自纽西兰的电讯员,都训练有素,? 勇善战,只有我是半途出家的新丁,但是,在敌气同仇之际,合作得非常愉快。
1945年,由美国潜水艇将我们秘密送到山打根(SANDAKAN)北部登陆。初步指令,是设法查探2400名澳洲士兵下落,因新加坡失陷时,他们被日军俘虏,拘留在樟宜(CHANGI)地区。近闻又被运转到婆罗洲,为日军建筑机场,充作苦工。假定地点证实之后,军部会派伞兵援助,并空投大量军火器械,将澳洲被虏士兵,重整武装,扼守半岛,以待后援。因为婆罗洲邻近海岸,地势险要,容易进攻和退守。这个计划,本可成功,我们也尽了最大努力,获取许多重要情报,探悉了日军虚实。可惜,当时军部迟疑多虑,不能立即决定,坐失良机,白白牺牲了不少忠贞将士生命(按:这批澳洲士兵后被送到泰国,建造桂河桥,差不多全数死亡,闻仍有四位保存残生,至今健在)。
我们初步计划,拯救俘虏,虽然未能完成,但是,对于其他任务,如建立敌后游击基地和搜集日军情报,却有意外的收获,给我大展身手的机会。
[center]建立基地 组织游击[/center]
我们一行7人,先在森林里设立临时基地,然后逐步展开活动,各显其长,各尽其责。我的主要任务,是联络抗日致使。坦白地说,我也初到婆罗洲,一切生疏,更无人事关系,不知从何着手,初步行动,纯粹接受指挥官查士打的指示-在某某地,有某某人设法沟通联系,或请他来一会,详细商谈。
表面上,此是轻而易举的事;实际上,危险重重,问题多多,令我忧虑踌躇。因偶一不慎,暴露身份,会招致杀身之祸。所以战战兢兢,多方设法,克服困难。
如何潜入日军占领区域?
如何寻求当地人士协助?
当时,日本军队在占领区域内设有侦查网,宪兵队控制居民行动。我化装成为苦力,进入近处村落。幸运地遇到一位华侨,来自广西四邑。我们用家乡话交谈,极为投契,得他掩护,一切顺利通过。中国有句名言:“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此时此地,我深深领略“梓里乡情”的可贵和“血浓于水”的亲情。
我的主要联络目标,是当地的商会首长,也是当时的权威人物,他们交游广阔,举足轻重,对于抗日工作的推进,有莫大的贡献。
当地华侨对日本侵略中国,早存有“驱逐胡虏,海我河山”的决心。且身受压迫,更感国破家亡的苦痛。经我们秘密联络,投效者极为踊跃。于是先精选了50人,作为基干分子,予以训练。由他们招募同志,组成队伍,扩充势力。
在短短6个月之内,居然发展神速,成立了一支1500人的壮大游击队伍。同时,由澳洲联军总部,悉力支持空投大量武器和战斗教练,增强力量,附近郊居村落,都给我们控制了。日军只死守城市据点,不敢轻易深入或出击。
这支游击队伍,运用“敌来我去”、“敌去我来”战略和“以大吃小”的战术,令日本军队损失惨重。我们利用森林环境,地形熟悉,进退裕如,神出鬼没。而他们却疲于奔命,毫无对策。
这支光荣队伍,有一个代号“AGAS”,妇孺皆知是日寇克星(按:AGAS是马来亚语,即“森林苍蝇”,驱之不尽,勇猛无敌)。
[center]深入敌阵 搜集情报[/center]
当组织游击工作有了相当基础之后,我们又接到另一重要指示,即出发到拉布(LABUAN)西海岸,深入敌阵,搜集情报,以供第九军反攻之用。这虽不算是命令,但必须服从,加以军情紧急,义不容辞。因为,上次盟军登陆巴理加彭(BALIPAPAN)和他拉根(TARAKAN)时候,当地供给的情报,低估日军实力,险遭覆没。于是此次挺进拉布之前,必须掌握敌人虚实动态和兵种配备,始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日本情报组织,相当严密,也极有渗透能力,事后发觉已深入澳洲组织,有些情报人员,竟具有双重身分(即一面为日本工作,一面为澳洲工作)。此次,盟军总部慎重其事,特别委派指挥官查士打、上士哈活(HYWOOD,现仍健在)和我本人一行三人,完成此危险任务。
在月黑风高的一个晚上,美国军舰把我们送至目的地。我们自驾橡皮艇,潜入内海登陆。昼伏夜行,如“临渊覆薄”。由于日本早已获悉盟军有在拉布登陆企图,在沿海埋伏重兵,严阵以待,据驻当地的荷兰情报员透露,只有收、守兵7000人而已,后来经我们证实确有一倍以上兵力。如果当时贸然轻举妄动,会有全军覆没之虞。为了收集敌阵兵力布防状态,我们必须进入邦高云火车站,和该站站长取得联络,始知其详。表面上,他是日方的重要工作人员;另一面,他是我们的同路人。再坦白地说,他是投机分子,唯利是图的墙头草,左右逢源。
由于军情紧急,我们的任务必须在短期内求得结果。三人审慎会商之后,决定由我化装潜入日军密集的据点—邦高云火车站重地。这时我视死如归,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决心。
[center]劫持站长 获得虚实[/center]
我历尽艰险,避开日军警戒线,成功地见到那位站长。当我表示身份(用暗号)时,他惊讶万分,不知所措,带笑带怒地说:“你好大胆子,竟到这里胡为,只要我高呼一声,你的人头,立即落地。”
那时,我势成骑虎,反而相当镇静,说:“我是早知一切后果,若果我在约定时间,不及安然回去的话,你的家人也永远见不到你的面。”
这句话具有极端威胁的恐吓,令到他心惊胆战,色厉内荏。结果,表示屈服,还多方设法掩护,同逃出日军重围。
我们用威迫利诱和软硬兼施的审讯方法,使他和盘托出了一切日军虚实。因为邦高云火车站,地处要津,乃交通孔道,凡是军队调动,运输情况,皆了如指掌。为了证明他的情报是否属实,我仍潜伏当地8天之久,明目张胆地公然出入敌人的阵地,无阻无碍。因为,最危险的地带,也是最安全的区域。
盟军总部根据我的真确消息,于是出奇制胜。在拉布登陆之役,如摧枯拉朽,获得辉煌战果,使日本皇军受到冰消瓦解的惨败。
[center]功成身退 解甲归田[/center]
我们三人,同甘共苦,出生入死,都荣获军人最高荣誉的优异勋奖。在1946年,我脱离这种犯难冒险任务,正式解甲归田,安享余年。神的恩赐照顾,优厚极了。因为许多忠贞作战的同胞,都为国壮烈牺牲,先我而去。我是少数生还者之一。感慨往事,能不希虚。
有许多人向我询问,对于情报生涯,有何感受。我简单地答复:有好多优点,也有坏的恶果。
[center]优点方面[/center]
我觉得在这段时光,充分了解自由的真谛,为什么有许多人,不惜生命,不计金钱,而为我们工作—抵抗日本侵略?因为:亡国之痛,受压迫之苦,是无法可以忍受,我见到他们无条件的牺牲,对我激起无限的振奋和崇高的敬佩。
同时,有机会接触各阶层人士,吸收了许多宝贵经验,对人生修养,对谋生前途,大有裨益。
[center]坏的恶果[/center]
因为间谍生涯,纯靠机诈,反应神速,时时保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紧张状态。养成一种戒备心理和不信任何人的疑虑,所以,我也染上了严重神经衰弱症。有不少同僚,痛苦缠绵,终身不治。我是幸运者,在战后,渐渐恢复宁静的生活。
以上所述,全是当年经历的事实,聊尽公民报国之责。
王裕才定居柏斯,从事商业,成为西澳洲的闻人,曾任达令场(DARLING RANGES)退伍军人分会RSL的副会长和国际特别情报组织(Z SPECIAL UNITNTRENATIONAL INC。)的主席。这是和光荣的团体首长,成为澳洲华人在军方服务的楷模,名垂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