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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社正老人访问录

发布时间: 2006年03月17日   来源: 中山政协   作者:李伯新  
  为了对孙中山先生家世及其亲族状况作进一步了解和研究,我有幸多次访问孙中山先生的后辈族人孙社正老人。他年届八十有二,是市政协前两届委员。通过访问,孙社正老人对孙中山祖祠、先人墓地,孙氏家属活动等,提供了很好见闻资料。下面是孙社正老人的自述。 [center][B]两代经历[/B][/center]   我曾祖父尊贤公的名字,在孙中山故居保存的许多契约中曾多次提到。我祖父茂成公和中山先生父亲达成公是同宗兄弟,是“成”字辈。在此辈前,我们孙族辈数从十四世至十六世的排行是殿、恒、贤字辈;而成字辈下面是德、建、明、立。这些字辈,族人延用完后,又重新开派。我祖父居中住于翠亨迳仔朗的一间小屋,说起那屋还有一段故事。我祖父因家贫,年青时去南朗墟找到一位膝下犹虚、孤身生活、晚年无人奉侍的程伯,做“投家口”,程伯在迳仔朗有一间平房小屋,事前双方言明:我祖父保持原姓氏不变,负责侍奉程伯去世后继承他遗下的房屋,将来可安放孙、程两姓神主牌位。此后,程伯的平房,就成了我家祖屋,存放孙程两家祖宗牌位。现在我仍居住在那里。我家本有族谱,可惜“文革”时毁掉。   祖父在世时长期去南朗墟,以卖粉果糕点谋生。他生了四个孩子,老大老二不育,老三叫德勤,即我父亲;老四叫德联,生了三个儿子。可惜成长后都先后死去,他只好到顺德县买了个男孩作儿子,取名锦言(享年76岁,于1981年去世),当时锦言父母还免费多送给他一个男孩,即锦言之弟,取名锦兴(曾当过民国政府的乡长,土改前因有罪恶被处决),故此锦言兄弟成了孙氏后辈。德联得到锦言兄弟为儿后,其妻子不久便怀孕,生下一男孩,取名社金(已去世),社金生下儿子锦洪,现居香港。   祖父一生勤俭,和族人关系很好,他除在清明时回翠亨祭扫祖墓外,平时还和翠亨孙族叔伯兄弟常有来往。他享年60岁而终。祖母程氏。   我父亲德勤,从十七岁起就赴檀香山做工。性嗜赌钱和吸鸦片烟。有时也贩卖鸦片烟,叫作“捞偏门”。他没有什么积蓄,每当手头稍为宽裕时,听说孙中山先生在檀香山发动华侨捐款,家父也积极支持,也有参加募捐工作活动。民国初年,父亲回到家乡,自己买来一批剪刀,为乡民剪辫。他不是大张旗鼓地宣传蓄发长辫的害处,而是见到男人拖着长辫子在街上行走,他就立即上前伸出剪刀,把别人的长辫子一下子剪掉。乡人一时不明白剪辫的道理,思想不通,骤时弄得人心惶惶,想来也好笑。由于父亲没有什么本事谋生,生活不好,幸得孙中山先生时接济③。1974年9——10月间,父亲曾带我到广州会见孙中山先生。当时中山先生准备北伐,整装待发,要往韶关督师。他在百忙中也抽空接见了我们父子俩,还给我父亲一笔生活费。中山先生曾说要留我在广州读书,可是我们不愿意麻烦他,随即返回乡村④。父亲因文化低,谋不到正当的职业,一家就靠母亲捡猪粪换钱过活,生计日艰,父亲刚到70岁就去世。   我兄弟姐妹4人,我为老大;二妹社梅,嫁大岭头甘姓;三弟社生,抗日战争时失踪;四妹春梅,嫁翠亨村谭姓。 [center][B]我的生涯[/B][/center]   我仅读过两年书,十五岁那年,父亲死后,生活困难,我就失学去崖口乡,在孙锦言经营的利和米铺做工,一直干了11年。离店后,我往广州找孙满,那时他任广州士敏土厂经理。得到他的帮助,我当上了管仓员,直至沦陷,失业回家。接着,我收鸡鸭去翠微或到澳门贩卖,以维持生活。一天,我从南朗骑自行车去澳门,路经竹头园村(离翠亨村一公里远)路旁时,见陈尸一具。后来才知到死者是我们翠亨的孙族人,叫孙钟荣。原来他因家贫,在饥寒交迫时,曾偷过一些番茨芋仔充饥。死前,他到泮沙乡姊姊处,请她资助。而其姊也很穷,只能煲熟一些番茨让他带回家食。不幸行到竹头园村,给更夫检查到有熟蕃茨,认为他又是偷来的,硬生生把他打死在路旁。孙本来已经人丁单簿,在翠亨村仅有三几户,而钟荣之死,该户就无后人了。另一家叫孙福仔细,跟随孙乾当兵,驻在韶关。后来参加抗击日本侵略军进攻,浴血奋战个多月,亦在拉锯战中英勇牺牲了。因此翠亨村现无孙姓人居住。若不是日军侵略,中山沦陷,孙姓人丁也不至于减少得那么快。   当时,我为生活所迫,砍柴烧炭出卖来买米。孙锦兴串同翠亨日伪乡长来干涉,我不服气,争吵一番后,孙锦兴跑到澳门,向卢慕贞零售价告我一状。卢零售价虽和孙中山先生离了婚,但孙中山生前一直对她关怀备至,她又是孙科的母亲,故孙家里里外外的事,她都管得很严。卢零售价听了锦兴的告状,马上把我传到澳门去,问我为什么烧炭连祖先的树木也砍倒?我回答因买米充饥,但锦兴不应打我。卢夫人很生气,把躲在房里的锦兴叫来,责备他说:“社正是孙家的正枝正叶,他打破你的头犹自可,你是买来做孙姓仔的,你敢伤他一根毫毛,我唯你是问!”锦兴只好唯诺而退。   卢夫人经常关心和教育我,若逢星期天到澳门,他必带着我们去教堂做礼拜祈祷。中午这餐饭多是红豆甜粥,很少有改变的。我临走时,她必给我10码黑色土布和10元钱生活费,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有一次,卢夫人听说我抽鸦片烟,即传我到澳门,严加责备。我说并无此事。她还不相信,强留我在澳门住了一天,观察到我无烟瘾才肯放我回乡。   抗战胜利后,我又回到孙满办的广州士敏土厂做工。直到解放前夕,孙满才叫我跟他到香港温工做。我不忍心抛下妻儿,没有去香港。解放后,全家回到家乡,又做起买卖鸡鸭生意。1958年起,我当了生产队的会计,直到年老干不了为止。我是民革成员,曾被安排为政协中山市委员会第三、第四届委员,又参加了孙中山研究会,在乡里,被选为侨务委员,为乡梓做一些事。 [center][B]孙氏宗祠[/B][/center]   有人以为翠亨孙氏没有祠堂,这是不确实的。翠亨村孙氏确有祠堂,我亲眼见到过。我们孙氏的宗祠座落在迳仔朗,即现在中山纪念中学学校道旁的篮球场附近。该祠座西北向东南,是一间十三坑瓦阔的坭墙屋,我见到时已无上盖了。何时、是什么原因引致上盖倒塌?我不清楚。我知道孙钟荣父亲曾用山草,将祠堂后座几尺地方遮盖好,存放着十一、二个神主牌。我们家和孙中山家贤字辈先人都有牌位。这座祠堂主要是为孙氏家族作祭祀之用,每逢孙姓有添男丁,就在农历新年初八开灯。清明时节,孙姓人扫墓后聚集在一起食餐饭,有时在祠堂,多数在孙中山故居。   中山纪念中学未兴建时,孙姓祠堂周围都长满树林。我家祖屋地就在祠堂后边隔三两间屋的地方。现在邻近的房屋已不存在了。因迳仔朗的孙姓,同是一个祖宗,并无外地孙姓人氏加入。故此,管理孙氏祖先公尝田地的人,来来去去都由几位年老的男丁轮流负责。尊贤公在世时管公尝的时间最长,达成公也曾管理过。   我还刻很久之前,有几个外国朋友,到翠亨村旅游时,曾到迳仔朗孙家祠堂拍摄过照片,这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可惜我们自己没有拍下祖祠的照片。若果外国友人将拍下的照片发表,就可知道孙姓祠堂的面貌。我们孙姓祠堂已倒塌五十多年了,中山纪念中学规划建校时,已将这间祠堂地用去了。   有些外国朋友或华侨前来瞻仰孙中山故居时,还请翠亨村人作向导,带领他们上山,寻找孙氏坟墓。他们是有备面来的,并携备有食物、水果之类作午餐。我的亲戚谭大根,熟悉孙家墓地,因此常带领旅游者去参观,除享有午餐外,还得一份导游费呢。 [center][B]红白二事[/B][/center]   卢夫人在生时,每年都从澳门回中山故居几次。她还关心乡梓,赈济穷亲。   1947年,是卢夫人入秩晋一的大寿。贺寿者络绎不绝,不少人送来珍品,如江西景德镇瓷碗瓷碟等物。卢夫人人中选送一套金边碗给我作纪念,可惜在文革时期给打坏了。   当时在中山纪念中学礼堂举行盛大的贺寿仪式,孙科、孙满、孙乾等人都回来祝寿。警卫戒备的军警也不少。我记得寿宴中,最好吃的是炯猪。做法是:先把一只不大的猪?开洗耳恭听净吊干,涂上了香料,事前预备堆叠好一堆圆石,中间留空,石与石之间并留有隙缝,以便易于透风,在叠石下面空档的地方加猛火,把圆石烧得烘烘发烫后,就把小猪的肉块放进去,然后把为火 熄(猪肉要隔上一层布或湿纸),用滚烫的石子将猪肉的四周围密,过一会猪肉即香浓扑鼻,里边肉和皮都酥脆可口。这是由澳门师父上来泡制的一味好菜色。   我作为孙氏家人,也参加了此次筹备卢夫人寿辰的一切事务工作。   孙眉伯的妻子谭氏,是崖口乡人,一向居住于澳门尾山之街约卅二(或卅五)号。   1938年夏天的一日,我接到通知,说大伯母去世了,叫我立即去澳门奔丧。我二话没说当即赶去澳门哭灵,灵堂拜祭三三才移灵。大伯母灵柩从澳门尾山之街家出殡,葬于澳门西洋坟场。我记得出殡时,灵车前面,牵正中帛带的有孙满嫡孙,有我及锦兴等孙家后人,两边牵帛扶灵车的是各位亲友,一直至目的地。然后再由亲属守灵二天,整个殡殓仪式才结束。孙眉大伯父葬在翠亨,而大伯母葬在澳门,是什么原因不合葬,我无从知道。 [center][B]竹高龙墓[/B][/center]   翠亨犁头尖山的顶峰下,在半山腰处有一块山地名叫竹高龙,孙中山先生祖先坟墓从外地迁来就葬于此,如有始祖太波安人墓,有五世祖礼瓒公,六世祖乐南公,七世祖耕隐公,八世祖怀堂公等墓穴七处之多,墓碑至今完好无缺。从竹高龙山往下走,在中山纪念中学背后,还有中山先生的父亲达成公墓、大哥孙眉公墓,亦完好地保存下来。1981年,达成公等墓用灰沙造的墓地给风雨剥蚀,墓垅灰沙也剥落和显出裂痕,我们重新修葺过。犁头尖山麓南面的孙昌坟墓,也同样作过修葺。据老人和一些风水先生(舆师)说:“最好风水莫如‘皇帝田’山,它葬有孙中山先生的祖父敬贤公;还有黄草冈山,葬着敬贤公的妻子黄氏。这两穴坟墓都是佳地。山地虽不同,但方位同向着珠江口的金星岛,两旁山峦伸延,若双龙戏珠,风景很好”。   1932年左右,孙科曾在南京(或广州)办公时,请一位从嘉应洲姓杨的地舆师,来中山勘测孙家山坟,以便确实山坟穴位风水好坏。孙科曾写下条纸,大意是说:“请杨先生来勘测各山坟安葬的情况,若风水好的,可保留不动。其余可迁往孙宅山庄安葬”等语。当时由我和孙锦言两人负责此事。竹高龙墓经测定,认为较好,不宜移动,其余的差不多都迁到孙宅山庄重葬。 [center][B]孙宅山庄[/B][/center]   1932年间,唐绍仪任中山县长时,很关心孙家坟墓,曾得到国民党西南政务委员会批准拨款,买下了翠亨村北行沿公路二公里许,未到崖口乡公路左边,名为“猪肝吊胆”的一片平坡地,及坡地下面的一些稻田,作为孙宅山庄陵园基地。当时由政府规划分期拨款。首批拨出款项后,由政府划出约两个山面的地段,计划建亭台楼阁,及把应迁葬的坟墓迁来,分五排安葬。我曾直接参与其事。我们看到从前的墓碑是很细小的,而埋葬入土的石块很大,且规格大小不一,精劣各异,很不雅观。经商议后,我们把旧墓碑全部弃掉,重新请石匠按指定规格,统一字体刻制一批新墓碑,这就成为今天孙宅山庄齐整的墓碑。后来,连竹高龙几穴孙氏祖墓,也按原碑内容重刻安放好,做到美观划一。当时的行动,不但得到孙兄的同意,还征得卢夫人、孙妙茜姑太的同意,我们才敢施行。   孙宅山庄分上下五排,最高一排为正中,安葬有皇明祖墓、十一世祖瑞英公墓、十二世祖连昌公墓、十三世祖迥千公墓、十五世祖恒辉公墓等几代祖先。孙中山先生的女儿孙唌,大学毕业后未婚已病逝,也迁葬到此。其墓碑曰:显十九世祖妣姑唌之墓。   这些墓地至今仍是坭坟。原因是当时规划呈报国民党中央政府请求继续拨款,但由于动作太慢,效率不高,呈批手续未办妥,日本侵华的“七·七”事变已发生,全面抗日战争即爆发,拨款修建陵墓的事就停止了,所以维持现状至今。   我自幼就随同大人们上山扫祭孙家祖墓,故清明扫墓事宜,解放以来,一直由我全家负责,并与各叔侄合力进行的。孙家在翠亨附近所有墓地共有五十多穴,分散五、六个不同地点,最远在涌口。每次扫墓需要二、三天时间,才能全部完成。近年来,得到孙中山故居的资助,扫墓及维修事宜就容易得多了。   注释:①、 南朗墟距离翠亨七公里,现为南朗镇政府所在地,每逢农历二、五、八是墟期,向来十分兴旺。   ②、投家口,就是收异姓的人认作暝蛉子。   ③、孙中山先生1916年写给卢夫人的信中就有寄款恤抚穷亲的内容(刊于《孙中山与翠亨》图册)。   ④、祥见中山市孙中山研究会《通讯》第一期《我见到孙中山先生》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