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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黄居素和他的《光网楼诗》

发布时间: 2006年05月26日   来源: 中山政协   

  1984年,当我为爸爸编校他的《光网楼诗》时,我对他说,写一篇作者小传附在诗集首吧?倔说不要。现在爸爸去世了,我想应该为他和他的《光网楼诗》写一篇纪念文,于是我动笔了。   这篇纪念文记述爸爸的一些生活片断及他后期的诗,画和文。   爸爸的人生旅程始于仕途而伴随他到生命终点的,则是他的画作与诗文。      [center][B]爸爸的家庭[/B][/center]   爸爸黄居素,1897年5月16日(清光绪丁酉睥四月十五日)生于中山,1986年3月22日(农历丙寅年二月十三日)终于香港,享年90岁。   曾祖父名福安,生于清道光?卯年,于1925年81岁去世时,爸爸是28岁。曾祖父原籍广东嘉应州(今梅县)龙坑乡月山下,清同治年间迁居香山县城(今中山市石岐)。他曾与中山乡要同赴美国三藩市谋生。曾祖父三易其地,可见他的思想感是开拓的。爸爸8岁时,曾祖母去世。曾祖父有两子两女。长子华廉,即爸爸的父亲,1872年出生,34岁时因病去世,爸爸那年只9岁月。爸爸的母亲戴氏于1874年生,49岁去世时,爸爸是26岁。   爸爸于1922年1月17日(农历壬戌年十二月二十日,时年25岁)与冯肃莹(又名端一)结婚。妈妈1902年8月4日(农历七月一日)生于广州,原籍鹤山县,17岁毕业于由其姨母任校长的广东女子职业学校后,留校长任教,结婚时为20岁。   爸爸生有我们姊妹4人,均以所长,服务社会。         [center][B]他的早年生活[/B][/center]   爸爸9岁丧父,我的祖母出外为佣以维生,故爸爸由太公(曾祖父)抚养。爸爸最爱太公。自我们小时,他便与我们一起昵称他为太公。据爸爸说,在他的一生中,如果遇到什么危难,只要梦到太公,事情总会逢凶化吉,安然度过。爸爸自幼家贫,然聪慧好学,太公对他痛爱有加,小时有一次,他在吃饭时跑开了,太公立即想法买来腊肠给他吃。这是家是最爱谈的轶事之一,每次说起,爸爸不单是微笑不语,而且还面有得色,而他确也没有辜负太公对他的厚爱。   妈妈亦常先赞太公和蔼。爸爸在1983年3月9日中风后,每当我和他谈起太公,他便情不自禁地流泪(而我以前还未见过他流泪)。爸爸心里一定想,自己在世日子恐怕无多,再也不能供奉考敬太公了,看着爸爸如此,我心里也就十分难过。   1984年5月至9月,的几个晚上,我在与爸爸闲谈时,向倔问了一些往事,他简单而有次序地述说了。为了纪念的原故,我昼保留了爸爸在倔生命最后的一年多前所作的中述。下面用楷书字体的便是也当的述说(用第三人称记述――编者注)。   太公子景熙,名福安,从梅县移居中山。爸爸自小家贫,9岁丧父,其母出外为佣以维生计,故由太公抚养他及其弟弟两人。太公极之疼爱他。爸爸在太公教导一个时期后,进入中山的一所小学,读了两个半年(即读了半年后便跳升更高一班,又再读半年)便考入中学。在中学读了一年。因顽皮闹事,被开除出校。回到小学,又读了两年。然后到广州住入华贵堂,投考广东高等师范学校,为候补第二名。当时监学对爸爸说,可以收拾很需要回乡了。不过最后爸爸还是进入该校了。入读八个月后,便因无钱而辍学返乡。   他在给友人的信中提到,当时他的中山同乡同学要资助他继续上学,但他谢绝了。回到中山后乡间有郑哲园私人教授史学,爸爸随他学习《昭明太子文选》及《史记》等,约两年。他又嘱爸爸办报,名《歧光报》,约两年。其后,爸爸再赴广州,认识了马时辉,由他介绍认识马育航,后者介绍爸爸认识陈炯明(又名竞存)。这时,马育航是陈炯明驻汕头的后方主任,李少川为粤军参议,邓铿(又名仲元)为陈炯明的参谋长,陈演生则为陈炯明的同乡。在认识陈炯明之前,爸爸在广州光孝寺当了半年和尚,结识了弼元法师林君复,这先后又结识了弘一法师。就这样,爸爸便到漳州当陈炯明的书记。约一年后,与陈炯蝗一起回师广州。在信中,爸爸这样写:“1920年8月12日漳州誓师,10月29日随军回广州。”是次回粤,是中国近代史的一件事。那时,他是24岁。回广州后,爸爸推荐郑哲园替陈炯明当秘书,是时陈炯明共有秘书三名。1922年1月17日爸爸与妈妈结婚,陈炯明赠300元为结婚礼物。1980年2月23日他写给友人李一平的信中谈及他与妈妈结婚的往事:“我与端一结婚时,并无妆奁,时我任广东省长公署秘书,陈竞公为省长兼粤军总司令,参谋长为邓仲元上将,政务厅长为古湘勤翁。。。。。。如婚宴请客,须筵开百席,乃声明决不请客。陈总司令乃贻礼金300元为贺(时我已由汕头军务署小委没。。。。。。月薪20元。入漳州,升为书记60元,返粤升秘书160元),邓参谋长则坚持要婚前来参观新娘房。时住在壬?坊二或三楼,上坊是一小巷,此属佳话。”当年,广东地区已颇开明,故爸爸与妈妈是谈恋爱结合的。爸爸一向不爱吃零食,与妈妈逛街时,遇上妈妈要喝点什么东西,倔就呆坐一旁,不吃不喝,也不懂得付钱。爸爸去世前不久,我们还常以此和他开玩笑,他也高兴地笑了。爸爸妈妈结婚时,当局是要给他们一线结婚证书的,可是爸爸认为,既娶妈妈为妻,自然负责她的一生。结婚证书,纸也,不要。那年爸爸是25岁。   陈炯明围攻孙中山先生于观音山一事,爸爸没有参与。这事之前,他一直是陈炯明的下属。他们二人不和后,爸爸曾居中调停,但没有成功。当年27岁的他,首先向吴稚晖(又名敬恒)倡议孙陈复合,并为此事多次出力奔走。吴稚晖在1924年4月29日致陈炯明的长函的首段提到:“。。。。。。现在黄居素先生又从南京来,他也想免去历史上的大破裂,及中华民国生存上的大劫打。。。。。。居素增订的〈陈竞存先生年谱〉第53页),吴相湘著〈〈民国百人传〉〉第411页《吴稚晖促进国家统一》一文中,亦有述及这一件事。1924年,爸爸追随孙中山先生参加政治活动(《光网楼诗》第93页《辛亥革命70周年率写六绝句》中提及他最后一次谒见孙中山先生的事),出任由许崇智为总司令的粤军总司令部政治部主任。   其后,爸爸住在上海的时候较多,但亦常来往南京及广东等地,并出任下面的一些职位,任职的年份和年龄是参考了他在中风前所记。1925年28岁时,在广州任农民部长。同年,由廖仲恺推举,出任中山县长。1927年,在南京任农民部长。1928,1929及1930年期间,由胡汉民推举,任首届立法委员,有一时期,他还同时任广东省政府委员及第二次任中山县长等共三职。这期间,他向中山训政委员会提出兴建中山港的计划(见美国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的东方图书馆中藏有黄居素所著的《建设新中山言论集》)。这个计划如在当时得以施行,其影响会是很深远的。是时,孙中山先生已逝世。香山县改称中山县,并成为模范县,直隶南京国民政府。   爸爸这些年在政治上做事,故他这时相识的好友也是这方面的居多,他们都比他先故。据他的一位好友回忆说,其后,他是廖仲恺的”密友”。廖仲恺对爸爸很好和很器重,他对廖仲恺亦常怀念。爸爸得助于廖仲恺的地方良多。他在1982年9月21日给友人李侠文的信中说:”月前读报载廖先生暨夫人旧闻材料,感慨良深,难过之至。弟于廖先生总攀得上陈秋霖兄同时被刺资格,因早两令返中山县任,逐幸免于难耳。弟于廖先生亲教之时多,隔别通讯之时鲜``````我认识廖先生是在1920年冬,他视我为朋友为后辈,常跟我开玩笑,轻松愉快,音容宛在,天人永隔,卒卒60余年矣。”在给另一友人的信中提到他遵照孙中山先生之五权宪法,有份推动五院之设,又协助林森成为国民政府主席。爸爸与林森是很相熟的朋友;与其后任职广东省政府主席的陈铭枢(又名真如)的友情甚笃,曾助他建十九路军。两人对佛学有共同兴趣,早年还有一次两人从上海乘船共赴日本观赏佛寺,50年代中期,他们又在北京重逢,《光网楼诗》第60页《真如偕游香山得绝句四首》便是写于当年;与邓仲元及朱执信亦颇稔识。他早年相识的知交好友中,现时仍健在的有诗集中提到的李一平和黄嘉德。   爸爸在”10多(近20)岁时,算是研究佛学,在杭州西湖 玉泉寺当假各尚,借穿僧衣```````”(据他1980年1月16日致友人黄嘉德信)。前面说过,这前后,他人住广州光孝寺当了半年和尚。1923、1924年,爸爸在南京参加”支那内学院”,也是研读佛学。他于1980年11月7日写给李侠文的信中说及:”玄奘称三藏法师,译典丰富,其学主要在成唯识论。欧阳大师因此论面而设立支那内学院,近人谈近代中国佛学源流,几有非出自内学院算不得宗之概```````”   约1928年,爸爸在上海由李少川介绍,跟随黄宾虹先生学习中国山水画有大半年。从此开始了他与这位近代中国山水画大师黄宾虹先生的深厚情谊。爸爸常自豪地说,他随宾虹先生学画,每月学费15元,两个月后,宾虹先生便不收他的学费了他一生对宾虹先生尊敬推崇备至。《光网楼诗》中便有多首与他有关的诗。1955年,宾虹先生逝世,爸爸为文哀悼,此文即《光网楼诗》第55页《敬题息茶庵藏宾虹师山水画卷次韵二首》的序。同年5月,也就是宾虹先生逝世一个多月后,爸爸写了这样的一封信给李侠文:”近从北京得吾师宾虹先生遗绘二帧,皆晚年惬心之作,此即其一,健笔扬神,精墨耀彩,盖曾鼓之以风雷,润之以雨露,浑厚华滋,遂至于此,真道进乎技而与造化冥合矣``````”1982年12月31日在写给李一平的信中又提到宾虹先生的画:”``````我乃分析细察,其中伟大真非常情所及``````吾辈渺小,乃曾陪仗履。夙世因缘,比一般世界风云人物,亦自足珍惜矣。”1935年,宾虹先生南游,曾在香港我家”双树翠屏馆”小住七日,而在此之前及之后,一直到宾虹先生去世,爸爸与他书信往来不断,探求艺术精微,宾虹先生更时把自己的画作寄赠给他。1980年,爸爸自感体力衰退,他说:”年事已高,来日无多,不能无生死事大之念,然只是将空诸范畴,进入黑甜。古人云:’我皆令人无余??而来度之。’焉有一个’我’能令人入,只是各自进入而已,然以全体为一生命,亦正不生不来,来此世间,以个体表演,供作哲学题材耳``````”(1980年7月25日致李一平信)此信写就的前几天,在7月21日,他写信给李侠文提到如何才能使宾虹先生的画”``````昆耀两间,灌溉百代``````庶不负宾师当年贻我多珍之苦心也``````”他又向另一友人提到如何能使能使宾虹先生的画在国际上发生影响的问题。可见爸爸对宾虹先生是何等的敬爱。   在这期间,爸爸和宾虹先生与光社有这么一段关系。1980年1月13日在他给友人思海的信中提到:”邓秋枚,他比我近前一辈``````一日宾虹师问我说邓秋核算拟将光社出顶,你有闲顶来编编书玩玩也好。似以千多元顶来。接来后,先租一二楼二底新屋,接宾师住楼上,下为社址。后迁河南路,次于商务中华``````以宾虹师主旧,王礼锡主新``````”爸爸是主要主办人。后神州国光社因与当局不各而结束。其后,爸爸亦举家南返。 [center][B]定居香港[/B][/center]   爸爸因与时局不合,便离开政治。希望能治学。约1932年来到香港定局。住在港岛司徒拔道东山台6号。此居后园通环绕山腰的宝云道,前园有高逾8米的石栗树两棵,故爸爸把它名为”双四树翠屏馆”。1938年,移居同台的2号,此居名”缘山堂”。爸爸在1982年元旦写的一篇《缘山颂》中说,是”真如无限缘缘疏之缘”。《光网诗》中屡次提及的”;山堂”,便是指”缘山堂”。它的前后园遍植各种花木,后园亦与宝云道 相通,与当年矗立在山腰的天主教大白寺相距不远。爸爸是最爱山的。我们在”缘山堂”居住至1964年初。   在我们居住于东山台的30多年中,爸你 只离开过三次,也是他离开香港的三次。第一次大约是在1936年夏,爸爸带领我们到位于香港附近的东莞县的昌乐农场。这是他与故友人油画家冯钢百、叶杰英秋和黎洁合办的一个以生产蔗糖为主要农场。爸爸的目的是让我们在农村生活一段时间。但这一个夏天还未过去,爸爸得了肺病,我们便又回到东山台来了。第二次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不久,因当时盟军经常空袭日本人占领下的香港,故曾一度迁居澳门。《光网楼诗》中的《避地青洲戏赠?裳长老》及《吴仲鸣妻挽词》等,便是该时该地之作。这里要提 的是,战争结束后两年,即1947年,爸爸的健康因肺病特效药的面世而得以完全康复。这自然是他生命中的一个重要里程碑,他可以不再受疾病的束缚了。1949年,全国解放,爸爸对祖国充满热爱与希望。1955年9月,他第一次离开香港到北京居住近两年。在此期间,他是中央文史馆馆员及北京中国画研究会会员。这时,他几乎每日绘画山水画。他对自己能由从事政治的人转变为从事绘画的人,十分自豪。他曾经对我说:”你看过有本来从事政治的人能懂绘画而成为画家的吗?”我回答:”没有。”他的脸上便 充满了喜悦。1957年5月,爸爸又再回到香港来了。   1964年初,我们离开了我们的小家乡东山台,先在九龙塘小住。1966年,迁至九龙城的延文礼干道18号。此居紧邻九龙仔公园,可见狮子山及飞鹅岭,这些景色都出现在他的诗集中。此时的邻居更 不乏文人雅士,如当时的历史系教授黄福銮、演员吴楚帆(即诗集中《写海岳龙云图油画成二十韵》中提到的影帝)及诗友杨山民。爸爸常与他们在中,相聚,或来家谈诗论画,相互唱和观摩,生活十分快乐。诗集中的《挥金绝句四十首》便是他当时的心境与生活的写照。那的爸爸是70岁,生命对他仍然像黄金一般璀璨。     1968年12月,我们再移居海傍的美孚新村。爸爸骤然离开了这一群几乎日夕相共的诗画友,不免鹅失落之感。但不久,他便适应了新的居处和朋友,除仍勤于给画山水画外,到海堤漫步也是他喜欢的。1972年1月,香港艺术中心为爸爸举行的、也是该中心的第一次画展。他的这次画展对香港艺术中心后来得到鹅关方面拔给现址这块地皮起了帮助作用。1947年9月,爸爸举起右足鹅些困难,数月后便告痊愈,仍继续给画作诗。1976年夏天以后,他便更多写诗了。   1979年年底,李侠文建议爸爸把他的诗结集出版,于是,他着手整理他的诗作。他写信给李侠文说:”日前拟着手将拙作诗整理。发现次序零乱,重叠缺失,将之重新安排,亦颇费神``````”(1981年11月30日信)。他拟把诗集名“光网楼诗”。”光网楼”是他予美孚新村的居处之名。他在晚年亦自称”光网老人”。1982年夏,亲友把他的诗初步抄写完竣。翌年3月9日,爸爸中风,右侧瘫痪,一星期后,除右足你佳外,身体其他部分逐渐康复。这时,为了使他多用脑子和多说话,我更多地与他交谈,他屡屡叫我写诗,说写画的人也应写诗。我说无法弄清平平仄仄,他便教我,只是我甚愚钝,他转而求其次,说:“的的么么也好。”于是我写了两诗给他看,他觉得鹅诗意,老怀甚慰的样子。知道爸爸深爱他的诗,我断断续续用了两年的时间进行编校等事。《光网楼诗》缍在1985年5月出版,从中亦可见他的志与情。诗集之首附有爸爸写的佛家偈语”光网楼”。爸爸对诗集的编排印刷也满意,因此颇为高兴。我也十分高兴。能使一个老年人快乐是世间最美丽的事情之一,更何况他是自己的爸爸呢!爸爸云世前数日,他紧紧地拿着他的《光网楼诗》。   爸爸善良谦逊,风趣幽默。就是在他中风后和我们闲谈也常使我们开怀。在他去世前两三个月,他对他的一位医师朋友说:”不经不觉活了90多年。”爸爸深切怀念祖国,在他中风前一两年,他曾不止一次认真地说要回到祖国的土地上去世。1986年2月3日爸爸因受凉得肺炎,于3月22日晚11时57分逝世。至今我仍然觉得他活着。生命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呢? [center][B]他的诗、画和文[/B][/center]   爸爸约20岁,即已搞当时的动荡的社会。在他于1980年8月19日写给黄嘉德的信中有这样一段有趣的记述:”我之教育历程为初中一另几个月高等师范,无力再读,乃搞身社会乱闯,因之早岁获交当代贤豪,交游面稍广,以塞翁失马自慰。前夕整夜做梦,高师准我补考就读,始恍然下意识以此为终生缺憾也。”想当年只有二三十岁的他便追随比他年长三二十岁的革命老前辈为国事出力。只是爸爸平日对读书、写画、诗和文的兴趣更浓,故淡于追谈往事,否则是饶有趣味的。爸爸一生喜欢读书,可以说,从少时一直到中风前后,都是如此。但是他绝非一个脑袋顽固的书儒,对周围的社会、新的知识与事物,他都深感兴趣,敞开胸怀不断去吸收。他喜爱哲学(佛学、老子庄子。在西洋哲学中,对黑格尔的《小逻辑》一书尤其喜爱,读后又读。《光网楼诗》中有《立秋天气仍酷热近读黑格尔哲学因书以寄兴》一诗)、绘画和诗,还有音乐。在音乐中,他较喜欢西洋古典音乐,尤以在60及70年代为最,其中又特爱贝多芬的第九交响乐,他并拿交响乐与中国山水画相比拟。   知道爸爸的这些喜爱,读他的诗时便更有趣味了。   他写诗时,又想到黑格尔的《小逻辑》中的”?念”。1982年3月27日他写信给李侠文说:”论拙诗,亦有些小小巧,即从黑格尔一部十分艰深哲学《小逻辑》中,偷其所谓‘?念’,让它自行审定自行修正是也。中国人亦颇聪明,老话一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不说妙手写文章而说天成,’天成’就是’先在’或超时空而存在``````乃觉黑格尔之所谓’?念’十分罗唆而费辞也。”在1980年2月8日给黄嘉德的信中,爸爸提到他早期写诗的情形:”关于我的诗有些琐碎回忆。在20岁时,汕头潮梅军务署当小委员,月薪20元,仅高于要役(李少川兄已当参议高官),时我在苦行吃素洗冷水浴,住在一个冷冰冰大房子的一角。写了一首五古,现只记得几名:”驱车来铊江揽辔将安适``````忧苦撄其魄``````我年未之翁高弟子,著有诗集,为叶恭绰所称)、林直勉(革命党人、书法家,参加3月29日之役)为好友(均早去世)。体验到孔子所谓’诗可以群’之旨。以后一直没有作``````王礼锡兄已印行诗集。数年后在港相见,我有两句’豪气不祥妨入道禅心无垢愿含痴’,他认为我可以作诗。又数年我以一首诗向得汉民先生请教,末句’故着孤亭待一僧’为渠所称,但指出别句都不合平仄,又一年始把律韵弄清,亦殊可笑。”不过,一直到40年代后期始,爸爸才较经常以诗来表达他的情怀。他对写于1952年的《东山将别述怀百韵》十分喜欢。   这首诗不独抒发了他对祖国的怀思,也对当时已居住了十余载,其间又经历过战火的”缘山堂”有很趣致的记叙。   1966年至1968年,寓居九龙仔公园侧期间,他时与文人诗友相会,诗兴大增,写了《挥金绝句四十首》等生意盎然的诗。1968年12月,我们迁居海傍的美孚新村。如果说,在东山台居住时,他的诗较多写山,在延文礼士道时,又喜写园,那么,在美孚新村时,海便时常在他的诗中闪耀着它的光彩了。1980年8月16日他写信给思海说:”近觉作诗可以训练将硬化之脑神经,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亦有妙用,非尽科学家所知,此秘亦不易告人``````”虽然在1981年5月8日他写信给李侠文说:”拟不再写诗,因已衰老,亦当如小吃店年晚收炉也。”事实上,爸爸写诗一直到他于1983年3月初中风才停止。《光网楼诗》第150页的《1983年新岁二首同韵》和《壬茂除夕二首用新岁诗韵》便是写于同年2月初。中风后,他最爱背育自己的两句诗是:”斯楼未许吾长别,病阻多年喜又登``````”(《光网楼诗》第61页)这时我促使他说话的有效方法是把《唐诗三百首》中较熟习的七言或五言诗读第一句给他听,就是在他不适或不想说话时,我这样引导他,他便立即接着背下去,可见爸爸对诗是何等的喜爱。   在这里,谨将《光网楼诗》以时间和地点来分述(由于编排缘故,有少数是不依次序的)。第1页的两首是在20年代末、30年代初从上海到庐山小住时之作,第2及第3页为30年代于东山台又树翠屏馆时之作,从第4页至第10页为40年代于东山台缘山堂时之作,从第11页至第61页为50年代至1964年初仍居于缘山堂时之作,从第62页至第84页则是在九龙仔公园延文礼士道时之作,从第85页至集末第151页便是1968年底至1983年初在荔枝角美孚新村时之作了。这篇纪念文中提到的一些人,有的亦可见于诗集中,关于画的诗就更是少不了的了。《光网楼诗》选收了爸爸的大部分诗作,共286首。不过,仍遗漏了一部分。其中一首《去年八月病发两足几瘫痪逾五月未痊而瞬又易新岁矣卧床口占二律》,是他于1974年9月初右足有些微瘫痪后所作,我很喜欢,谨录于下:”妆默法劳成此世无端着我历纷纭死生脱去悬方解悲乐观来妄未分守寂遂成难步履投闲犹困旧知闻病缠添寿益何益假日虚年幻自熏病里沧溟仍浩荡倚床斜睨藉偷生英雄淘尽千秋幻耄耄编成一瞬更意气旧喟沈疴稍起拮骚情江山媚我常如画诱恋余年瞥?行”。不过,他的只有数月,其后便可正常行起直至1983年3月。   爸爸十分西装心于写中国山水画,上面说过,他大约是在1928年跟随黄宾虹先生学习山水画有大半年,其时大概是在他任立法委员前后。我曾经部他,怎么想起学画呢?他笑答,那时正失业。那年代,习画并不普遍,爸爸当年约30岁,又在20岁时始,便曾入住寺院和喜爱哲学佛学,过时他正走在他的政治道路上,却迈出这些步子,可见他的性情和他对绘画与学术的满心愉悦。   在他于30年代初定居香港后不久,由于健康关系及仍需在生活中探求,爸爸用在绘画上的时间并不多。从40年代后期始,生活趋向安定,他便有较多的时间进行绘事,画张也更显成熟了。1955年9月至1957年5月,在他居住北京近两年的日子里,绘画是他的常课。从北京回香港后的两年,爸爸因健康关系,绘画在这期间较前疏落。 1966年移居延文冖士道后,他对绘画更热误用了。1966年12月,出版了《黄居素山水画集》第一辑。画集中的12张画与原作的大小相同,内有自序及论画诗。爸爸对此画集的廉洁是:”主旨是在提示中国山水画之理论与技法,使初学者有径可循,有理可据。”我在后来依据字们绘画后,因字们的简明而似得了些入门之道。1969年7月出版《黄居素山水画集》第二辑。该集的自序中有这么一段:”读者或从丘壑表现较易察其意境窃以为往古大家之作以风骨气势境界韵律四者俱优始臻上乘然优各有偏胜……余……悬此四者为鹄肆力并进……”(可异该画集印刷稍逊)   1967年,当我们仍居住在延文礼道时,我每逢周末多到郊外作油画定生。爸爸看着,说他也想定油画。我大方不惭地说:”让我来教你吧!”可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当我定生回家,却见到他当家里完成的一第阔24?,高18?的风景油画,构图别臻,颜色丰富且协调浑厚,笔触沉实,我真是又喜又愧。爸爸长期绘画水墨或淡彩的中国山水画,可是在绘画他的第一张,又是创作的油画时,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油画绘画者了。他家居的时候多,然而在画中表现的湖光山色,都显示出他的细观察,领悟与现力。   1972年年底,我从外地习画归来,甫进家门,便看到一张高18?,阔14?的很有意境的抽象画,觉得真是一张好画,原来是爸爸同年画的。我大表钦佩。爸爸为此很是骄傲。他说对抽象画有举,还看了许多保罗·其利的作品。年是75岁。于兹可见,他独对新事物不拒绝,而且还对字们探索。对旧的也是如此。1980年2月7日,他定信给黄嘉德说:”前夕读上海古籍出版社印行之宋朱熹著《楚辞集注》……前此竟未读过,只读过《楚辞》,恨自己读书太少,深为惭愧。”我在对他的抽象画赞吧之余,便向他请教绘画之道。他说:”你觉得怎么好看便怎么画。”我便以他的这保存话为依归,绘画了我的第一张抽象画《第七十三号幻想马》。多年以后,我才悟到他这句话的奥妙。”怎么好看”便是作者的艺术修养与思想,而”怎么画”则是作者的艺术技巧与表现方法。我的抽象画的启蒙老师。谢谢您,亲爱的爸爸!   爸爸所写”杂文若干篇,将汇为《缘山堂集》儒释道乃至马克思暨杂家都有些涉及,间有些突破前人处,然不严密……”(1981年5月25日致黄嘉德信)当他在南京支那内学院时,有前于《真如作疏所缘缘义记录》一文,他定信给友人说此文”虽讨论唯识宗一个问题,然实优涉猎到一学之核心:,因而与熊十力及吕秋逸两先生论学。又有一文《对老子首章解说及首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与阴阳之关系》。1952年鹅《曹伯陶先生著《儒家政治思想》稿读后意见书》一文,文中鹅论及美与艺术的:”又艺术之性在美感,美在情。艺术之成既须鹅作者,复须鹅作料。作者令所感以为美。足以合其情者不一,因之美之形式须无量,形式虽无量,而均须随时随地随人节之,以防其不美。节文适合,则官司之至正,易方之,即艺术之至美者……:也即是在50年代初期,爸爸已把这样的艺术思想书为文,故他能在75岁的高龄,不独没鹅拒抽象画于门外,而且还对它深怀兴趣,再而创作。在他于1965年11月写的《中国山水画新论》中,提出了以移步换形之移换的内在规律,引导至中国山 水画之不违反透视而超越透视。此外,还鹅或关于生活的,画艺的,或哲学的,爱祖国的及其他种类的文章。未能在爸爸生前把这本《缘生堂集》出版,实在是极大的憾事。   爸爸的能力虽然受阴于当年的环境和,然而他一生不懈地求学求知的精神,对生活,对思想和对文艺毫不罟步自封的求新的态度,一直到他90高龄,也可以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如此,使我十分敬佩。亲爱的爸爸,我永远怀念您!                                                                       1988年1月于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