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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桠山头大屠杀惨案

发布时间: 2009年12月31日   来源: 中山政协   
  八年沦陷期间,是中国人民最苦难最黑暗的日子。日军出现在哪里,哪里就出现烧光、杀光、抢光"三光"惨况,到处都有人饿死街头,一片荒凉沉寂。在中山县石岐,满街都见到太阳旗,听到日军的马蹄声。一队队一排排日军手持光亮的刺刀,个个凶神恶煞,到处拉夫,抢劫。市民关门闭户,没有人敢出街,市区和马路一片荒凉沉寂……南朗地处岐关公路旁,是一个比较富庶、兴旺的中点站,交通方便,日伪军和大天二恶霸经常在这里经过或活动,土匪头子、顽固当权派梁雄盘踞圩尾两座坚固的楼房作巢穴,伪军驻守安定学校作堡垒;日寇军车不断来回于岐关公路,经常下车抢掠商店货物,搞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走,婴啼娘叫,呈现出一片纷乱景象。每逢农历二、五、八例行圩期,四面八方乡村的农副产品,都集中在这里交易,以换取其他生活用品,这叫做"趁圩",即"赶集"。敌伪认为这是一个勒索,发财,绑架,抢掠的好机会。他们全副武装入圩巡逻,要什么取什么。街上的群众敢怒不敢言,纷纷躲避。有时,日军走了,伪军又来了;伪军走了,日军又来了。他们互相交替,把南朗圩搞得乌烟瘴气。商人无心做生意,圩期也渐渐淡了,来趁圩的人也渐渐少了。
  五桂山区锄奸队知道这些情况后,了解到原来是地头蛇梁雄加收在集市卖瓜菜的农民的地租。经多次警告无效。一天,锄奸队三位同志,埋伏在圩尾闸门,等梁雄的马仔再来收租时,当场捉住他们,把他们拉到闸门外,用匕首解决了。以后,梁雄受到警告,就没有过去那样嚣张了。
  有一段时间,日军守住安定村柴桥这个冲口门--左步涌口到南朗的必经之路,桥旁搭上一个木棚,里面坐着三排日军,凡是在这里经过的人,都必须立正后,转个右弯,规规矩矩地向值班鬼子行90度鞠躬礼,动作稍不正规,就受到枪托痛打。鬼子还要检查每人的身份证和打防疫针证(都要用钱高价买的)。贫苦的百姓时时刻刻均遭受日寇的迫害与蹂躏。这里,让我重点诉说一件日寇汉奸相勾结,残杀22名正当商人的惨绝人寰的悲剧,我亲眼见到事件的"始";"末"就由亲受其害,死里逃生的和丰杂货店掌柜简子尧老先生来叙述。
  事件发生在1944年9月13日(农历七月二十六日),日军下半夜开始大搜索,对抓捕者凌晨解送,下午审问,晚上大屠杀。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日军就枉杀了22名正当商人。当年,我是安定小学四年级学生,每天都要从新填地(土名)经过南朗圩头到学校上课。天刚亮,我肩挂书包,迎着晨曦,踏上正街,突然间,发现我家与人合伙开的和丰杂货店后门的三条木柱已倒下,横卧在地上,后门大开,觉得有点奇怪:店里本住着三个伙记看门,为什么没有关好后门呢?会不会被盗贼进去偷窃呢?带着这个疑问,我急速快步走进门内,大吃一惊,只见里面一片狼藉,货物被推到一地,完全没有动静和声音,心里感到有些害怕了,就叫"子尧伯、康日叔、浩成哥!"里面完全没有反应。我一直冲上楼去找他们,看见床上被铺全部落地,办公台上的柜门都被打破了,一地都是关金券和各种钞票。我抬头一望,天台的出口被打开,这才明白过来,是日寇做的!原来日寇打开邻店鸿昌饼家大门搜劫后,从我店天台下来。可想而知,敌人在南朗抢劫搜掠图谋已久。我不到学校上课了,前去看个究竟,眼见成群的商人在日寇的枪尖刺刀威吓下排着队,一个个被绑着押往圩头安定桥右侧的大榕树下集中,再带到西桠审问。我偷偷地跑回家里,把刚才所见告诉父亲。父亲是和丰杂货店司理、南朗工商联合会主席。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以工商联名义,请精通日语的南朗邮政局局长唐棣杰出来帮忙救人。  以下是简子尧老伯父的忆述(见《南朗乡音》第11期):  唐棣杰与伪区长何文中是同学。墟内即有人经邮政局请唐局长出来向日军说情,日军头目不但不答应,还叫唐局长跟随同往西桠日军队部。大约早上7时,我们到了西桠日军队部营地门前。未几,何文中到来,唐局长即趋前见礼,说:"这群人是南朗圩的正式商家,请区长向日军队长请求放人。"何文中反问:"通通是好人吗?"唐局长说:"全是正直商人。"何文中不答,入去日军指挥部。约半小时后,日军队长开始对我们逐一问话。所问很简单,只问年龄和所在何店供何职。另一日军用彩笔在我们背上划上符号,然后分青壮年的和老弱的各站一边。日军队长问完后,老少共19名即时被释放,剩下我们20多人仍被严密监视。过了不久,日军找出几十条大绳浸在水里,我见到这情况,心中明白,这对于我们是个凶兆!绳索湿透了,敌人把它捞起,又叫我们快小便。各人小便完了,敌人把我们各人用一条绳反手在背后绑着,另加一绳绑在肩上,还恐怕我们逃走,再用一绳以四人为一排贯串起来,然后驱我们在队部附近大树下团团围坐。日军又在树上放下四条长绳,分四方垂下吊住我们,再派两名士兵监视。这样的严密看守,寸步难行,还能逃走吗?坐在我身边的恰巧是唐局长。当日军走开时,我便低声对他说:"看情况,我们绝对无生存希望了!可惜你是为了救我们而来的,累及你和我们一起受难,于心不安!"唐局长以镇定的口气安慰我说:"敌人是吓我们的,相信晚上或许能放人吧!"我忍不住垂下泪来。到了
  黄昏时候,日军全副武装,枪尖亮着寒光闪闪的刺刀,背上挂着军用铲和手电筒,一共40人列队到我们面前。我们见到这种情景皆下泪。唐局长此时亦为之震惊失色。他愤愤地说:"世上竟有这样蛮横无理的事吗?"
  日军在树上解绳,喝令我们起立,然后沿公路而行,将我们押到西桠村附近山上。我店员工李浩成边哭边说:"简先生,该怎样呀?"我说:"没希望了,可恨难见家人一面。"日军听见我讲话,立即用枪头猛力在我头部打下来。我几乎晕倒。到了山上,日军即叫我们依次坐在地上。我们左边是一条新挖的战壕。
  坐下不够五分钟,日军即用刺刀屠杀我们。此时山上哭声震天。我们齐声叫道:"你们用机关枪扫射吧!"但有何用呢?当时我排到第20几名,恰与唐局长并坐。日军就在我们身边,大家相对无言,只好仰视天上的星星,眼中流下最后一滴泪。日军一到我们面前,就举起刺刀向唐局长刺下来。唐局长用日语说了几句话,以期争取生存的最后一线希望,但仍不奏效,只见两三个日军用刺刀在唐局长身上乱插,一股股殷红的鲜血即时喷射出来,以致我们的衣服也被染红了,我只好闭上双眼,听到唐局长大声高呼:"中国万岁!中国万岁!"日军的刺刀就向我插下来。先是一日军将我推到,用刺刀插入我的腹部,紧跟着就是一阵乱刀刺下来。我晕了过去,什么事都全然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的心脉忽然跳起来,睁眼见到天上有星光点点,微闻日军尚在身边讲话。我知道自己还没有死,但是惊悸不已,只好诈死不敢动,再后听到日军将我和其他一连串的尸体推落战壕。庆幸的是,我压在了其他尸体之上。日军用铲将泥不断抛下。我全身已经被泥土掩埋了,只有头部未被泥土盖满。我用鼻尖顶在他人的尸身上,因而能够进行微弱的呼吸。后来听见日军收队下山,我才大大喘
  了一口气,尽力挣扎一下,绑住双手的绳子忽然松了,想定是流血太多肌肉收缩之故。我用手慢慢将身上的黄泥推去,然后爬出壕坑,可是周身剧痛,未能起立,左爬右爬都不辨方向,直到拂晓还在西桠山上。我此时已筋疲力尽,奄奄一息,惟有爬落山脚离车路不远的竹林内藏身。后来,有乡人发现了我,便通知我亲戚来援救。这时到处都有日军,亲戚只能秘密把我转移到张家边,藏在一间破庙内,连请三名医生治理,始知身上被刺伤八刀,侥幸生还,但经此重伤,竟致半身麻痹,变成身体不健全。
  和丰杂货店赔了一条人命--李浩成,医好两条生命,因全部亏损而结业了。后来弄清这次惨案的真相,是汉奸区长何文中为达到个人升官发财的目的,本想利用自己知道五桂山区经常派人到南朗圩内收抗日经费的情报为借口,想在一批正当商人手中勒索金钱财物,不料遇到路过的日军杀人王岗村宁次问他:"这批人是做什么的?"他不敢在主人面前说实话,怕暴露自己的本来面目,不再提正当商人,顺口说:"他们支持游击队。"就这一句话,正合杀人王的胃口。为了讨好主人,这个卖国强盗,就白白断送了22条生命,完全是冤枉错杀。于是到了西桠,就出现了日军在商人身上划符号,不是商人的就放人,杀的全部是商家和职工。只有几个机智、灵活点的设计逃脱,幸免于难。
  事后,南朗商人从西桠迁回22位被害者的尸体进行火化,将骨灰安葬在南朗至泮沙岐关公路旁,建了一座以唐棣杰局长为首的烈士陵墓。至于唐棣杰烈士,笔者只知道他是今珠海唐家人氏。他的资历如何?为什么在人民群众遇到灾难的时候,能不顾个人生命安危,挺身而出,支持正义,为商家讲话,表现出一个民族英雄和共产党员的光辉形象?笔者无从得知,但认为值得大书特书。作为一位国家机关负责人,唐棣杰本人主要职责是管理好邮政部门业务,与日寇半
  夜包围南朗圩捕捉商人一事根本无关,但当他接受工商联委托后毫不推迟,当作自己为国为民应尽的一份责任,将生死置之度外,不幸壮烈地牺牲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值得后人敬仰和学习。
  他在凶残的杀人王刺刀面前,代表着22名烈士临终前的愤慨与祝愿,两次高呼"中国万岁!"的口号,充分反映他从小深受爱国主义教育,热爱中华的民族精神,"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思想深深植根在他的脑子里。像这样一位爱国志士,最能代表历史上南朗同胞在对敌斗争中的光荣传统,为国捐躯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建议民政部门把烈士陵墓列为历史文物保护区加以管理,定期修缉,防止工厂扩占,每年清明节,组织有关单位和中小学生前来扫墓,使之成为爱国爱乡的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