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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政协简报(第六期)

(第六期)
发布时间: 2012年09月19日   来源: 中山政协   

政协要务

 

  5月4日,市政协副主席韩泽生出席中山市纪念建团90周年暨五四运动93周年大会。

  5月5日晚,政协委员学堂第二讲在电子科大中山学院实验楼报告厅举行。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贺卫方作了题为《法律权威与中国法治》的法律讲座。市政协副主席麦建章出席并发表讲话,市政协科教卫体委员会主任郑小芳、市政协委员、部分市政协机关干部,以及市党政机关领导、公检法系统干部、电子科大中山学院学生近千人聆听了讲座。

  5月9日上午,市教育局举行2012年建议提案办理座谈会。市政协副主席、教育局局长刘传沛,市政协提案委员会有关人员以及30多位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就有关教育的建议提案与教育局相关负责人进行座谈。今年我市“两会”期间教育类提案建议约占总数的13%,其中《关于优化我市高校资源,助推城市转型升级的建议》和《关于改革我市初中毕业考试及普通高中招生制度的建议》两份提案被确定为市重点提案。刘传沛要求各承办科室于5月18日前形成答复意见初稿,6月中旬前书面答复建议提案人。

  5月10日,市政协副主席周信参加市领导深入企业活动月第10组到南朗镇的调研活动。调研组走访新盛世机电、莎丽卫浴两家企业,并先后与南朗镇美图公司等10家企业负责人及镇政府领导班子座谈,全面了解企业生产经营状况及面临的困难,以及南朗镇第一季度经济社会发展与维稳情况,同时宣传政府新近出台的系列帮扶政策。

  5月10日,市政协副主席韩泽生接待国侨办主任赵阳一行。

  5月10日,市政协副主席马志刚出席东区商会第三届理事会就职典礼。

  5月11日,市政协主席丘树宏出席在澳门举行的国际华语创意策略高层论坛暨文化创意研究战略合作联盟联席会议,并发表关于中山文化创意产业的演讲。

  5月11日,市交通运输局、市国资委、市城投集团、市公交公司在城南客运站举行2012年中山市 “两会”公交类建议提案办理座谈会,会议通报25件公交类建议、提案的办理进展情况。罗路等15位市政协委员和建议提案各承办单位主要负责人出席会议。

  5月11日—23日,为进一步贯彻落实中共中央、省委、市委关于加强人民政协工作的有关文件精神,探索在当前新形势下如何加强和改善人民政协工作的新思路,探讨镇区政协委员工作室建设的新举措,市政协副主席韩泽生率领副秘书长仇婉萍、市委办副调研员王克林以及市政协机关相关部门负责人到有关镇区、单位开展专题调研。调研组相继召开了7场座谈会议,分别邀请市委、市政府和24个镇区有关部门负责人,以及各民主党派、工商联、无党派人士、政协委员的代表进行座谈,广泛听取意见、集思广益。韩泽生在听取相关工作汇报和意见建议后,充分肯定了各级党政部门和有关单位对政协工作的重视和支持,对各镇区积极主动创新政协工作表示赞赏,希望各有关部门、各镇区从实际出发,积极搭建工作平台,继续大力支持政协委员履行政治协商、参政议政、民主监督职能,推动我市政协工作不断向前发展。

  5月14日,市政协主席丘树宏,副主席韩泽生、马志刚、周信、麦建章、吴竹科、张建刚、刘传沛、王志强出席中山市传达贯彻省第十一次党代会精神大会。

  5月15日,市政协副主席韩泽生率领港澳台侨和民族宗教委员会以及市统侨部门、有关镇区和单位负责人组成的中山祝贺团赴港参加香港中山东区同乡会第九届理监事就职典礼暨会员联欢大会,与旅港900多名乡亲共聚情谊。

  5月15日,市政协主席丘树宏率文化和文史资料委员会11名委员前往石岐区,就中山(石岐)休闲旅游文化节筹备工作与石岐区有关部门座谈。丘树宏提出四点建议:一是争取今年或是明年,促成国家机构进入,打出中国中山(石岐)休闲旅游文化节的牌子;二是要体现中山的文化之“根”,抓住香山建县860周年契机,结合中山(石岐)休闲旅游文化节,着重商业特色、产业特色、文化特色,做大做活;三是发动老城区内的机关、企业、学校、社会团体等机构参与,让全社会关注中山(石岐)休闲旅游文化节,营造一个自己的节日;四是要抓好策划,对名称、主题进行包装,结合石岐特点,培育一种品牌。

  5月15日,科教卫体委员会主任郑小芳组织部分委员到场聆听由我国著名神经科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李朝义主讲的“脑与意识的奥秘”学术报告会。

   

 

党派团体

 

  5月8日,民进市委会副主委陈玉琼率市委委员考察南朗、板芙两地的科技支农点,考察我市农村沼气开发与利用的情况。

  5月9日,市政协副主席、致公党市委会主委吴竹科主持召开课题招标评审会议,致公党市委会副主委邓亦兰,以及参委会委员代表10人参加会议。会议对20份课题申报书从选题意义和价值、研究思路和方法、可行性分析、拟突破的重点难点及主要创新点等方面进行了认真评议,初步评定出12份课题立项。

  5月9日,中山市举办红十字日志愿者事迹宣讲会。中山市民革党员林少杰在会上作主题发言。林少杰从1998年开始参与中山市红十字中心血站举办的无偿献血活动,每年无偿献血达10次之多。至2012年4月,累计通过机采血小板无偿献血112400毫升,是中山地区献血量最多的人。

  5月10日,致公党市委会举行支部委员学习会议。致公党市委会专职副主委邓亦兰、市委委员、基层支部正副主委、市委会机关干部共30人参加会议。

  5月,民建市委会上报民建省委的3篇理论研究文章分获2011年广东民建自身建设理论研究优秀成果一、二等奖和统一战线理论研究、政协理论研究优秀成果二等奖,市委会荣获优秀组织奖。民建市委会荣获民建广东省2011年度参政议政工作先进集体,陈月荣等3位会员荣获全省参政议政优秀个人。 

   

   

专稿

   

走出中山拓视野  建言谋策促发展

市政协组织“理想城市”课题组赴鲁苏浙厦考察学习

   

  初夏季节,大地葱茏,生机盎然。

  5月16日至22日,市政协主席丘树宏、副主席马志刚分别带领市政协课题组一行10人赴苏州、杭州、威海、厦门调研考察。今年市政协委员与市长协商座谈会的主题是“彰显山水人文风貌,建设岭南理想城市”,此行是为更好地学习和借鉴国内典型城市的理想城市发展理念以及规划和建设方面的经验做法,为中山如何站在「十二五」率先加快科學發展的更高的起点上、更新的标杆前,紧紧抓住山、水、人文三大要素,全面建設幸福和美的理想城市建言谋策。

  调研组一行分别受到了威海市政协副主席王汝壮、苏州市政协主席王金华、杭州市政协副主席赵光育、厦门市政协副主席潘世建和苏州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徐国强等领导的热情接待,在厦门市政协召开座谈会,听取厦门市文广新局、交通局等部门领导的汇报。参观了威海、苏州、杭州、上海等地的城市规划展示馆,考察了苏州古城区和杭州西溪湿地等人文建设项目。

  七天里,从齐鲁大地的威海,到“名甲天下”的苏杭,再到我国改革开放的先行者之一的厦门,代表团行程匆忙,一路学习、一路比较、一路思考,既深切感受了兄弟市竞相发展的勃勃生机,又充分学习了兄弟市推进经济社会科学发展的先进理念、创新做法和宝贵经验。大家有着同样的感受:大开眼界,获益良多。

  威海三面环海,拥有千里海岸线,是国家环保模范城市、卫生城市、园林城市、森林城市,也是较早获得联合国人居环境奖的城市。该市始终坚持“环境立市、生态立市”战略,结合山东半岛蓝色经济区和胶东半岛高端产业聚集区建设,围绕“以现代制造业、现代海洋产业和旅游度假业为主的生态化宜居城市”的城市定位,确立了“一个中心城市、四个副中心城市、三条发展带、十三个重点镇”的发展格局,走出了一条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同步共赢、人与自然和庇相处、具有威海特色的发展路子。

  苏州是一座充满了中国特色的城市。苏州的城市空间规划统一古朴,具有独特的个性。苏州目前仍坐落在春秋时代的位置上,基本保持着“水陆并行、河街相邻”的双棋盘格局,“三纵三横一环”的河道水系和“小桥流水、粉墙黛瓦、史迹名园”的独特风貌,体现了山与水交融的完美和谐。苏州在我国工业化的起始阶段就是排头兵,近年来,又紧紧抓住了全球产业加快转移的机会,以新型工业化为基本方向,大力发展外向型经济,努力实现城乡经济一体化,走出了一条符合科学发展观要求的又好又快发展的路子。目前的苏州呈现老苏州、新苏州、洋苏州多元文化并存并相互交融,已经走出城市形象同质化、竞争恶性化的竞争,形成了自己的竞争优势和独立形象。

  杭州是长江三角洲中心城市之一,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和重要的风景旅游城市,确定了“一主三副六组团”的城市格局,明确了由“西湖时代”走向“钱塘江时代”的发展方向,2006年锁定建设“打造一座在环境、文化、经济和谐创新中,具有较高生活品质的城市”的城市发展理念,把建设生态型城市作为实现杭州城市新发展的更高追求。杭州城市文化特色体现在三个方面,即历史文化与现代文化相得益彰、山水文化与城市文化交相辉映、群众文化与精品文化互为交融。

  厦门充分利用其沿海中心城市的优势,通过搭建文化交流平台、拓宽文化交流渠道、打造国际文化品牌等方面扩大对外交流,提升城市形象,是一座很注重中西方文化交融与传承的城市。厦门在城市建设中很重视交通管理,2006年,成立厦门市交通改善工作办公室,加强对城市建设交通管理的研究,强化道路交通统筹协调工作机制,对破解“交通难”,缓解城市“停车难”问题发挥了重要作用。

  通过为期7天的考察,调研组逐步形成共识,认为城市的科学发展在于科学规划,在于城市的历史延续和现代发展融为一体,形成城市的特色、城市的个性。在城市建设中要树立精品意识,基础设施、配套设施等要精益求精、适度超前,要强化民生保障,在城镇化建设中最大限度地让利于民,始终坚持以人为本,把群众利益放在首位,要始终坚持在保护和建设生态环境的前提下,努力实现生态文明、经济文明和社会文明的协调发展。

  丘树宏在考察中指出,威海、苏州、杭州、厦门等城市在城市建设和发展中具有典型性,有许多做法和经验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中山的生态环境、自然资源和人文资源很有特色,有200平方公里的五桂山,有水道和河涌支流300条,有800多年的历史,近现代涌现了一大批影响中外的著名人物。下一步我们要结合市内的调研考察,抓住山、水、人文这三大元素来做文章,山水是特色,人文是核心。保护好山水,建设一个生态的理想城市,利用人文传统,提升市民的素质,这才是理想城市的最高竞争力。

   

   

学习园地

   

现代作家解读江南城市

刘士林

 

  作者解读:刘士林,博士,教授,博导,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设计学院副院长,都市文化与传播研究院院长、首席专家,上海高校都市文化E-研究院特聘研究员,兼任教育部《中国都市化进程年度报告》负责人、《中国城市科学》集刊主编,中国艺术人类学会常务理事、中华美学学会理事、上海市民俗文化学会副会长等。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教育部重大项目、国家发改委、上海市政府及国内省市委托项目多项。先后获第12届中国图书奖、教育部第三届中国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上海市曙光学者、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等奖励与荣誉称号。

   

  江南名城众多,不能一一道来。但把南京、杭州、扬州和苏州称为江南城市“四大名旦”,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解了它们在现代进程中的兴衰际遇,也就大体上把握住了江南城市群变迁的规律和特点,而深入剖析它们独特的性格、气质与悲剧性的内在冲突,也就可以参透江南城市群的文化矛盾与命运谶语。

   

  杭州和南京:

  与政治中心的距离决定态度


  要想深入了解现代作家解读江南城市的意义,首先需要对古代城市有一些规律性的认识。

  南京与杭州分别是吴文化区与越文化区的政治中心,在历史上也有过称霸一时、与北方列强相颉抗的光荣历史。由于这样的地位与传统,这两个城市的政治与军事冲动在江南城市群中也最为突出。以元初、清初为例,在中原和北方的“关西大汉”纷纷放弃抵抗、屈膝折节之后,人们印象中一直软绵绵的江南“才子佳人”往往挺身而出,成为在军事上抵抗外族入侵、在文化上捍卫夷夏之别的主力军。从深层说,这与江南城市文化中深藏的“政治情结”有关。但实际情况正如我们在历史上反复看到的,江南每一次抗争的结果无不以自身的失败而告终。久而久之,就逐渐形成了一种“不谈政治”、“躲避崇高”、“尤厌言兵”的江南城市理念与主流价值文化,并在此背景下形成了专注于日常生活细节和感官享受的诗性生活方式与游戏人生态度。在花轻如梦、细雨如愁的南宋词里,在沉迷于男欢女爱、魔怪刺激的明清市井文学中,都是如此。这也是历史上很多正统士大夫不遗余力地对“南朝”、“南宋”、“南明”口诛笔伐的主要原因。

  尽管都以江南诗性文化为基本价值取向,但由于在地理、人口、历史、生活方式、文化心态、性格气质等方面的差异,南京与杭州在城市性格与文化上又表现出一些微妙的不同。这是因为两个城市与政治的关系有远近与亲疏之别。

  具体说来,杭州在军事上基本上是不设防的城市,更容易臣服于现实与命运的安排。古代如此,法国汉学家谢和耐在《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国日常生活》中曾写道:“没有理由说此一时期乃是纷扰的时期?这确实是一个不安宁的时期。然而显而易见的是,直至兵临城下,杭州城内的生活仍是一如既往的悠哉闲哉。”现代依然如此,画家、散文家任微音在《雨丝风片游杭州》中指出:“杭州号称天堂,自然有构成天堂的条件,首先是它交通经济地理的重要,扼钱江的咽喉,是浙东平原丰富产物的集中市场。它的地理形势为兵家所必争。但是在历史上却又没有经过许多剧烈的战争,平均起来,承平的日子多,这就大大的有益于居民的安逸感。”其实,并不是杭州“不思进取”,不想成为可以独占天下资源的国家政治中心,而实在是经历和眼见的失败太多、教训太沉痛,才被迫放弃了“欲罢不能”的政治冲动,主动选择了“欲说还休”的文化立场,把主要的精力与心思花费在观赏自然美景、把玩有限的人生和珍惜日常生活上。

  与杭州的“低眉顺眼”不同,南京是不甘心就范而又屡战屡败的“英雄”。这与城市自身的条件与资源有关。从地理环境上看,杭州一马平川,不仅大海阻断了东方的退路,实际上居民也不愿意离开这个安乐窝;南京不仅有长江天险可以依仗,自身在地势上也是“龙盘虎踞”,正如诸葛亮当年在清凉山感慨“钟阜龙蟠,石城虎踞,真帝王之宅也”。这是南京很难主动放弃雄霸江东的一个重要原因。从城市起源上看,所谓“三岁看到老”,南京一开始就是一个军事中心,春秋时代先后做过吴王夫差和越王勾贱的兵工厂,以后又多次成为大江以南的政治中心和北伐的桥头堡,这就使它很不甘心一直寄人篱下。从城市发展机制上看,与江南城市主要依赖于商业经济活动不同,作为“金陵帝王州”的南京本身就一直是江南地区的“统治阶级”,由于经常可以尝到“不劳而获”的好处,所以它既不甘心长期向别人进贡,同时又希望能够从其他地区获得更多的给养。从城市文化上看,杭州文化在构成上比较简单,越地一带的江南文化是核心内容。南京地处中国南北文化冲突与交流的要冲,受北方与中原文化的影响较重,它的政治与意识形态内涵远比一般的江南城市突出。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是李香君与苏小小,尽管都是追欢卖笑的风尘女子,但她们在政治态度与抱负上却截然相反。

  与政治中心的距离和在历史中形成的不同态度,是同属江南的杭州和南京在性格与精神气质上表现出很大差异的主要原因。这在一般的江南城市社会与文化研究中,即使不是被完全忽视,也基本上不受重视。正是在现代作家的江南城市经验与话语中,这种最感性、也最本质的“细节真实”才大白于世。

  以杭州为例,郁达夫写过一篇《杭州》,他最欣赏的不是儒家的政治抱负和入世理想,而是明朝人高濂写的一本叫《四时幽赏录》的闲书,其中列举了杭州一年四季的日常生活:春天是孤山月下看梅花、八卦田看菜花、虎跑泉试新茶、西溪楼啖煨笋、保俶塔看晓山、苏堤看桃花;夏天是苏堤看新绿、三生石谈月、飞来洞避暑、湖心亭采莼;秋天是满家弄赏桂花、胜果寺望月、水乐洞雨后听泉、六和塔夜玩风潮;冬天呢,也有很多好去处,如三茅山顶望江天雪霁、西溪道中玩雪、雪后镇海楼观晚炊、除夕登吴山看松盆等。郁达夫用吴自牧的“临安风俗,四时奢侈,赏观殆无虚日”来概括杭州的城市性格和文化。由此出发,就比较容易理解为什么南宋不可能收复北方领土,因为杭州的城市生活与文化过于温柔富贵,很容易使人意志涣散、意乱情迷,成为感官和欲望的俘虏。这种城市文化性格当然是有很大缺陷的。但反过来想一想,与北方和中原常见的金戈铁马和朔风凛冽相比,这种生活尽管不够崇高、悲壮、气吞山河、义薄云天,但它难道不应该是一切奋斗和牺牲的真正和最后目的吗?古代很多的北方志士来到江南,常会感叹“没来由短尽英雄气”,在这个意义上并不是不可以理解的。

  南京就不一样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去过南京,南京给我的感觉就是“阴”和“沉”。在杭州你最容易感受的是古人讲的“优游”,是所谓的“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是一种没有很大现实压力和激烈矛盾冲突的舒适和慵散。但在南京就完全不同,在这个城市的历史和记忆中,充满了太多的挫折、压抑和无奈。南京就像一个被剥夺了爵位的废帝或废后,一方面,尽管在颜面上仍不失大家闺秀的庄重和整饬,但由于这种样子建立在对内心失败和绝望之上,因而无论如何这个城市都很难真正阳光起来。这是南京“阴”、叫人捉摸不透的根源。另一方面,废帝或废后毕竟又不同于普通人,他们曾有过的辉煌和壮观使每个游客都无法轻视,这是南京的“沉”、形象气质厚重的根源。但可惜的是,这两种性格与气质在南京的结合,并没有形成一种真正的“深沉”品性,这就特别容易走极端或剑走偏锋。具体说来,向上的一路是走向禅宗的“寂”、“无”。在现代作家中,把这种性格写得最精微的是朱自清,在他的散文《南京》中有一段写玄武湖:“这里的水是白的,又有波澜,俨然长江大河的气势,与西湖的静绿不同。最宜于看月,一片空蒙,无边无界。若在微醺之后,迎着小风,似睡非睡地躺在藤椅上,听着船底汩汩的波响与不知何方来的箫声,真会教你忘却身在哪里。”而向下的一路是走向反文化的“肉”与“身”。南京人爱以“大萝卜”自况,本义是说南京人的朴实与缺心眼。与操着吴侬软语、文化到了极致的苏杭人完全不同,像苏州评弹或越剧《红楼梦》中的儿女温情,在南京文化中不仅不存在,还是南京大萝卜们嘲笑的对象。南京人有一句口头禅叫“多大事”,“多大事”就是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或者说“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从深层讲,这可以解释为,南京人由于丧失了现实世界,所以就看不上或不在乎这个世界。当代的南京,很可惜就是这样的。这座本来很有文化的“文化名城”,经常有各种出格的事情发生,南京人自己在谈这些事情时,最喜欢用的调侃语就是“又在全国打响了”。它的意思是说,只要“打响”、引起关注或吸引眼球就行,至于是以什么方式或内容都无所谓。记得1998年我刚到南京时,就有南师大教授给北京的报纸写群众来信,要求制止当地官员砍伐宁海路上的百年国槐。最近看到的一则报道是,南京的房地产商又偷偷地把南朝的将军墓推平了。而最可惜的是清凉山,那是我在南京时最喜欢的一个清静去处,但现在已盖满了建筑物,不管是用于交易的古玩市场还是什么名人艺术馆,结果是在清凉山再也找不到清凉的感觉了。

   

  扬州迟暮:

  除了交通,还有文化


  早在隋唐时期,扬州已是闻名于世的“国际化大都市”,其人口众多与商业繁华的城市景观,大约只有北宋都城汴梁可以相比。明清时代的扬州,借助富可敌国的盐商,又成为全球最奢华和消费文化最发达的城市。这方面的记载,可以说遍布扬州的地方文献。但在今天面对古代的扬州,很容易想到《浮士德》里的名句:“你是多么美呀,请你暂停!”是的,扬州在现代时期的迅速衰落,就像一个无比丰腴、富贵、娇艳的美妇人突然遭遇无法承受的打击,人们甚至来不及记下她的绝代风华,来不及为她的命运变故唱一曲挽歌,一切就成了明日黄花。

  扬州作为江南工商业城市的杰出代表,本身也是中国古代城市的典范形态之一。它在现代时期像“楼兰美女”一样“突然死亡”,是我们研究江南城市时一个重要的“标本”。传统工商业中心城市多以便利发达的水路交通为家底,同时,在交通中区位优势的消长与交通工具的变革也在深层次决定着城市的兴衰。扬州也是如此。如果说古代扬州兴盛的主要原因是隋炀帝开凿大运河,那么,导致它衰败的直接原因是铁路这种现代交通系统的出现。最早道破其中天机的,其实不是城市研究学者,而是那个“生怕多情累美人”的现代作家郁达夫。在《扬州旧梦寄语堂》中,郁达夫写道:“自大业初开邗沟入江渠以来,这扬州一郡,就成了中国南北交通的要道;自唐历宋,直到清朝,商业集中于此,冠盖也云屯在这里。既有了有产及有势的阶级,则依附这阶级而生存的奴隶阶级,自然也不得不产生……但是铁路开后,扬州就一落千丈,萧条到了极点。从前的运使,河督之类,现在也已经驻上了别处;殷实商户,巨富乡绅,自然也分迁到上海或天津等洋大人的保护之区,故而目下的扬州只剩下了一个历史上的剥制的虚壳,内容便什么也没有了……”这段描写,尽管文学性很强,但与城市社会学家的研究却是高度一致的。城市与乡村相比,最大的特点是人口与资源的集聚,美国城市学家芒福德就把城市比喻为一个“容器”。对于城市而言,人太多、商业太繁华固然不理想,但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而最坏的结果无疑是“人去城空”。一个城市一旦丧失了对人口、资源与资本的吸引力,这时距离它解体的日子也就为时不远。如同许多曾经繁华一时的商业中心城市,一旦扬州的交通优势不再,城市的商业功能和各种寄生性的消费产业也就随之凋敝,原来拥挤不堪的城市人口四散而去,“门前冷落鞍马稀”的结局就不可避免。

  但除了交通因素,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城市文化的性质。关于扬州的这一方面,是另一个著名的现代作家、艺术家丰子恺先生发现的。在散文《扬州梦》中,丰先生记述了他的一段真实经历。有一天,他教孩子们读南宋姜夔的《扬州慢》,当念到“二十四桥仍在”时,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向往,于是带着学生前往维扬胜地,想亲自验证一下二十四桥到底还在不在?接下来的叙述很生动,不妨给大家读一读——

  到大街上雇车子,说“到二十四桥”。然而年青的驾车人都不知道,摇摇头。有一个年纪较大的人表示知道,然而他却忠告我们:“这地方很远,而且很荒凉,你们去做什么?”我不好说“去凭吊”,只得撒一个谎,说“去看朋友”。那人笑着说:“那边不大有人家呢!”我很狼狈,支吾地回答他:“不瞒你说,我们就想看看那个桥。”驾车的人都笑起来。这时候旁边的铺子里走出一位老者来,笑着对驾车人说:“你们拉他们去吧,在西门外,他们是来看看这小桥的。”又转向我说:“这条桥以前很有名,可是现在荒凉了,附近没有什么东西。”

  姜夔词中的“二十四桥”,源自杜牧的“二十四桥明月夜”,联系唐代另一位诗人徐凝的“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可知“二十四桥”是扬州城的文化标识。但到了现代时期已凋敝如此,当然会叫人百般感慨:为什么一个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城市品牌,会如此容易泯灭和被遗忘,而且又是这样快、这样干净和彻底。在很大程度上,这是扬州文化过度商业化的必然结果。一方面,如同政治地位低下的商人一样,中国古代的商业城市也是最缺乏保护的,一旦它的实用价值消失,所有的政治寄生虫就会迅速转移并卷走所有的资源,城市的地位和影响于是一落千丈。另一方面,这与作为扬州文化主体的商人也有很大关联。寄生于农业社会中的商人,目光短浅,见风使舵,缺乏坚定的政治抱负与远大理想,只会享受和消费,对文化也只是附庸风雅或浅尝辄止,不可能指望他们为一个城市的文化负责。

   

  花园苏州:

  一个文化城市的隐忧

   与总想成为政治中心的南京、一心一意想过好小日子的杭州,以及不知明朝梦醒何处的扬州相比,在江南城市群中,最像江南的是苏州。与北方城市相比,江南城市的一个突出特点是经济发达。据经济史家的研究,在明清时代,苏州就是“一个以府城为中心、以郊区市镇为‘卫星城市’的特大城市”。这种经济上的优势一直保持至今,苏州经济在当代长三角城市群也是数一数二的。与北方城市相比,江南城市的第二个特点是景观漂亮。“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在中国城市中,苏州就像一个大花园,这也是无须赘言的。其中要强调的只有一点,就是苏州园林最能代表江南园林的特色。陈从周先生有一篇《园林分南北 景物各千秋》,其中讲江南园林摆脱了北方皇家园林的“庸俗”,充满了“清雅平淡”的“书卷气”,好像都是讲给苏州的。最有意思的是,陈先生不是以建筑史家,而是以一个散文家的身份写这篇文章的。所以,这仍应该纳入现代作家眼中的江南城市变迁的范围。


  苏州是典型的园林城市。苏州的好,不在于园林的规模与豪华,而是提供了一种有别于城市政治、经济功能的文化空间,使自然山水、乡村文明与城市发展水乳交融,多元并存,提供了一种有价值、有意义的感性生活空间。当代作家陆文夫、余秋雨对此都有生动的描写:

  “阿要白兰花啊——”,小巷里又传来了女子的叫卖声,这声音并不激昂慷慨,除掉想做点买卖之外,也不想对谁说明什么伟大的意义,可我却被这声音激动得再也无法入睡了……

  “阿要白兰花啊——”,那悠扬的歌声渐渐地消失在春雨里。(《深巷又闻卖米声》)

  柔婉的言语,姣好的面容,精雅的园林,幽深的街道,处处给人以感官上的宁静和慰藉。现实生活常常搅得人心志烦乱,那么,苏州无数的古迹会让你熨贴着历史定一定情怀。有古迹必有题咏,大多是古代文人超迈的感叹,读一读,那种鸟瞰历史的达观又能把你心头的皱折慰抚得平平展展。看得多了,也便知道,这些文人大多也是到这里休憩来的。他们不想在这儿创建伟业,但在事成事败之后,却愿意到这里来走走。苏州,是中国文化宁谧的后院。(《白发苏州》)

  这在很大程度上暗合了霍华德“花园城市”,或者说很好地体现了芒福德讲的“文化是城市的灵魂”。尽管在当代城市化进程中,苏州传统的城市空间与文化功能已有变异,一些现代城市的坏习气也沾染了它,比如你到吴中第一名胜虎丘想拍一张全景,就很难绕开乱七八糟的电线杆。但与其他江南城市相比,苏州城市化的代价又是最小的。它的旧城区保存得相对完好,它的市民与前工业化时代依稀相仿。这是在今天的苏州,每一个普通人都如同古代的“江南游子”,在这里仍可以重温“深巷明朝卖杏花”的旧梦,并找到家园感的根本原因。

   

  上海:

  农业民族的“爱欲”和“惶恐”


  关于现代国际大都市,我曾把它比喻为“坏女人”。一方面,它浑身散发着现代的性感、光泽和其他刺激人的浓烈气息,非常诱惑人,特别是容易诱惑刚进城的农村人。但另一方面,由于这个女人与我们熟悉的古典女性在形象、性格、气质上差别巨大,在我们和她的交往中,存在着很多我们完全不熟悉、甚至是从心理和情感上十分厌恶的游戏规则,这是很多人又总是强烈地希望摆脱这个“现代围城”的根源。也可以说,在对上海这个现代大都市的态度上,最鲜明地见证出我们这个传统农业民族对现代世界的“爱欲”和“惶恐”。

  实际上,这种特别矛盾的态度和这份特别复杂的情感,从上海刚开始有国际大都市的模样时,就被当时的评论家异常敏锐的嗅觉发现和捕捉到了。1904年,在蔡元培主编的《警钟日报》上,曾发表一篇没有署名的文章。其中写道:

  上海何以美?上海者,上海人之上海也。上海人得此天然地势,宜其组织特色文明,随上海潮流,灌注全国,使全国人饱饮吾上海文明乳汁,再出其余力灌注全地球,使全地球人饱饮吾上海文明乳汁。果尔,则全国人民脑智之发达,皆受吾上海人之赐,全地球人民脑力之扩充,皆食吾上海人之福。上海人荣耀,即上海荣耀。上海形势既不辜负吾上海人,吾上海人又安得辜负此上海形势?

  上海何以丑?上海者,固上海人之上海,而非白皙人公有之上海也。上海人不能爱惜此天然形势,碎裂上海地图,抛弃祖父白骨,失寸失尺,渐渐干没入白人手中,宜其低头于白人势力圈下,上海人之主权,从此扫地,上海人妻孥之堕落,永无了期。嗟嗟,风月主人,宛其死矣,迷离妖梦,尚未醒乎?怪哉上海人,执几重奴券,似有余荣,受无数痛鞭,居然不觉。丑哉上海人,虽倾西江之水,洗不尽上海之污点。

  这其中的矛盾是显而易见的。一方面,作者对上海独特的区位优势和现代文明成果报以最高度的赞美,但另一方面,作者又对上海作为西方殖民文化的大本营和集散中心表达了最愤怒的情怀。实际上,即使在一百年后的今天,我们对城市的态度依然没有超出这个原型结构。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以“中国城市化是伪城市化”为代表,各种“逆城市化”、“反对国际大都市”的舆论与思潮日见高涨,其中也包括不少的城市规划、城市社会研究的专家,但从深层看,他们只看到城市化带来的城市病和社会问题,却忽视了城市化进程给中华民族带来的巨大进步。他们不明白的是,当今世界是城市的世界,“大都市强则国家强,大都市弱则国家弱”,还可以说,他们对城市的理解和态度,只是接近了百年前那个不知名作者的一半,而且是消极的一半。这在某种意义上也表明,现代作家对江南城市的解读与认识,在今天仍然值得我们认真学习和思考。

  在这篇文章中,我觉得最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在文末发出的“腐朽所蒸,香草怒生焉,艰危交逼,人才崛起焉”。从原理上讲,这完全符合城市社会学家对大都市发生与发展的一般看法,即社会的多元化与文化的多样性及其各种成分之间的混乱和冲突,本身就是一个现代大都市发生必需的肥沃土壤,因而,在这篇充满文学战斗激情的评论中,恰好揭示出现代上海之所以最终能够成为“远东第一大都市”的必然规律。把上海和南通比较一下,就不得不惊叹这位作者的远见卓识。在中国现代城市群落中,南通曾有“近代第一城”的美誉。张骞长达30余年的实业救国、地方自治和社会建设,使南通在很多方面为当时的上海、天津等大城市所不及。但由于张謇的“花园城”和“新世界”建立在对社会的多元化与文化的多样性的压抑与限制上,使南通既无法吸收到全世界的资源与资本,也无法获得真正国际化的视野与素质,因而最终在群雄逐鹿的现代城市化进程中黯然退场。与之相比,上海之所以被称为大上海,主要原因在于它是一个“五方杂处”的高度异质化社会,无论是西方列强,还是地方政府,也包括青红帮和其他社会组织,谁也不可能单凭一己之力就决定上海的命运。尽管这给人的感觉是“世丧道也”,但另一方面,这恰好也为“乱世英雄起四方”提供了自由活动的舞台。而激烈而残酷自然竞争与野蛮比拼,不仅有助于资本与资源的迅速集聚,同时也培养了人处理复杂问题与局面的头脑和生存竞争能力,所以,最后不是井然有序的南通,而是像上海这样的十里洋场才成为中国现代大都市最好的摇篮。

  但是问题也在这里。上海这个现代化大都市已经矗立在世界东方,但它究竟是不是我们民族所希望的那个城市家园,或者说,在这个过于西化、过于物化、过于商业化的现代大都市中,我们这个传统的农业民族究竟能不能安身立命,都是值得继续探讨和严肃追问的。在这个意义上,让走得太远的上海,以及在当代城市化进程中以上海为榜样、走得过急、过快的中国城市,重新回顾一下江南城市的现代进程,特别是现代作家对这个进程的意见与批评,我想不仅是必要的,而且应该是必不可少的。

   

(编注:本文为作者今年4月14日在上海交大城市科学春季论坛上的演讲,原载2012年6月4日《 光明日报 》)